「下车回去也要一段路,你们上去吧,我这里有约就不跟你们走了。」
寒暄了一会,林池羲替他们关上车门,瞄了眼手錶,打起电话。
林枫世坐在副驾位,透着车头镜面映射林由季巴掌般大小的脸,静謐而令人心悸。
「小枫一会有事要忙吗?」
「今早忙完作业,现在没事干了。」
「唔......」爷爷点点头「上来坐坐吧。」
「爸。」林由季轻嗔「放过他吧,你想闷死人家小孩子?」
「哪里闷?我们家有电视有电脑,还有个小花园。」
他不放过每个可以跟儿孙相处的机会,让林由季有点懊恼,她未曾和那几个哥哥一同成长,每次聚餐,对她而言不过一个与陌生人的会面,能聊上的话题又不多,了解的可谓少之又少,更别论那几个大得足以当自己父亲的哥哥会对自己给予什么关顾。偏偏父亲总是坚持他们是一家人的谎言,看在林由季眼里不过自欺欺人的说法而已。他们极其量只算得上「父亲的儿子」,除此之外,跟她又有什么关係?
「好啊。」
少年不咸不淡的回应,林由季有点诧异地盯着少年的后颈,没法看到那双充满神采的眼睛。
「人家小枫自己也想来,对吧。」林俊介开怀地点点头。
林由季回他一个拿他没撒的眼神,整个人往后躺在座椅上。
「小枫不是正在学钢琴吗?可以弹给我们听听啊。」话少的阿姨终于帮忙搭话。
「对、对,小枫考级了吗?」林俊介眼神一亮「可以用我们家的钢琴练练手。」
「谢谢爷爷。」林枫世心里有点雀跃,毕竟已经很久没去他们家了。
「德叔,先去爷爷那吧,我一会跟爸说一声。」他吩咐身旁的司机。
拉开大闸,一个小花圃在前院,白色外墙经过好些年月,已经铺上一层淡淡的米色,两层高的屋舍看起来如同一个经歷时间洗礼的老人,静静佇立着。
「鞋子大了点,将就一下。」
林由季取出一双灰色居家拖鞋,长发随着她弯腰淌下,滑落她白皙的手臂上,林枫世有点失神失上而下地看着林由季微翘的眼睫毛。
「谢谢。」他没发现自己声音有点乾涩。
他们家每天有钟点工来打理,改掉以往聘请佣人的方式,所以进去不久,来了个中年妇人来打扫地方。
穿过客厅有一个休憩室,里面铺上深蓝色的地毡,靠墙放置了一近棕色钢琴,对面有张l形沙发,从琴的侧面看过去,一排古旧的花梨木书柜倚在布榖鸟鐘下,放眼望去,却不会有任何违和感,更呈现一种划时代的美态。
阿姨殷勤地掀开枣红色绒布,拉开琴椅,又揭开琴盖,让枫世坐下,之后走到沙发和爷爷坐在一起。
「弹个曲子给爷爷听听。」
老人家要求无法不从,他脑海中搜索水边的阿蒂丽娜的曲谱,十指轻轻地酝酿起前奏。
「咦?这不是由季以前练过的曲子吗?」
林俊介永远不放过每一个能扯上关係的蛛丝马跡,林由季听到后一阵隔应,低低地「哦」了声。
而林枫世却因爷爷这么一句,内心涌入一股热流,几乎没有控制好指间的力度按摸出本应轻柔的乐曲,水边的阿蒂丽娜节奏属于缓慢的曲谱,慢之中同时要拿捏中间渐大渐进的变奏,然而对声乐敏感的林由季却一下子听出他不着痕跡的「小失误」,弹奏者的心情和耐性能透过琴键表达出来,她有点困惑地瞄了他一眼,继续躺在沙发上跟同学发信息。
一曲罢,他转身望向沙发时,卧垫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姑姑也弹钢琴吗?」他忍不住问。
「她考完八级以后很少弹琴了。」林俊介摇摇头「任性的孩子。」
「她有自己的选择,况且她又不打算学音乐。」阿姨替自己女儿说辩。
他陪着老人家一个下午,始终不见林由季出现。直到黄昏,他也不好意思继续逗留,藉口说要回去复习,在爷爷和阿姨目送下离去。
他走了一段路,调过身,爷爷和阿姨刚好回到屋里,他向上瞄着楼上一扇窗,林由季两臂支在窗口,一阵白色烟雾繚绕她如幻似真的脸容,在微启的小嘴蔓延至周边空气,少女清汤掛麪的头发披在两肩,偶尔滑落细腻白皙的肌肤上,眸子水波盪漾,她伸出食指贴着两片唇瓣,无言地盯着他。
他笑了笑,朝她挥手。
林由季继续抽烟,将目光投向马路边的海滩,水眸微微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