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道成听了“越奸”这个词,愣了一下。按理说他的汉话水平其实挺不错的,这次来出使大顺,也没有带什么通译过来。不像那占城还有真腊,靠近天竺那边的语言,就连出使都要带上通译。更别说社会制度了,也几乎是照搬天竺的,什么种姓制度,简直不知所云。
阮道成知道这种姓制度共分四层,第一等级婆罗门主要是僧侣贵族,拥有解释宗教经典和祭神的特权;第二等级刹帝利是军事贵族和行政贵族,他们拥有征收各种赋税的特权;第三等级吠舍是雅利安人自由平民阶层,他们从事农、牧、渔、猎等,政治上没有特权,必须以布施和纳税的形式来供养前两个等级;第四等级首陀罗绝大多数是被征服的土著居民,他们从事农、牧、渔、猎等业以及当时被认为低贱的职业。这也难怪占城、真腊打不过交趾,底层百姓都没有出头之日,哪里肯出死力?说不定还热切希望交趾打过来,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吧?
阮道成祖上,也原是一方酋长,属于交趾的上层人士,不仅知晓占城、真腊、丹流眉、莲丰等国的情况,就连语言都是说着“高大上”的汉话,哪怕是前黎朝立国,再到李朝建立,这说汉话的习惯都未曾改变。
后来李日尊引进中原儒学,阮道成虽说没有文明殿大学士裴嘉祐那般出名,但他的汉文化水平,在交趾来说可算得上顶尖。
他自认为同汉人交流,只要他不主动暴露身份,别人还道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不虞有他。可就是这种汉话水平过了八级的阮道成,却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越奸”,不知道是何解?
“敢问陛下,这‘越奸’指的是甚么?”
见阮道成这副模样,陆承启轻笑道:“内奸一词,想必太师有所听闻吧?”
阮道成其实很有学识,竟通读过前朝史籍:“大顺修前朝史书有载,‘攘除外患,使中国之势尊;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内奸一词,想必出自这里罢?”
陆承启点了点头,说道:“太师果然博学多才!既然太师知道内奸一词出处、词意,延伸为‘越奸’,为何就不懂了呢?这般说罢,我汉人有资敌者,虽为汉人,却背叛大顺,是为‘汉奸’,你们安南自称大越……”
陆承启说到这,故意顿了一下,让阮道成自己去悟。
阮道成果然是一个中国通,“闻弦而知雅意”,这是小皇帝在拐着弯子骂他不忠不义不仁啊!
好在他的脸皮够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陛下此言差矣,下国使臣虽贵为太师,亦是越朝托孤之臣,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中国有句古话,叫‘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下国皇帝自作孽,不可活,哪怕我贵为太师,也不一定为他越朝殉葬而亡罢?大顺乃是天、朝上国,陛下英明神武,正当壮年,孰优孰劣,任凭有眼之人,都能看出来哪个是明主……”
陆承启瞥了他一眼,对他这个马屁和自我标榜并不以为意,而是淡淡地讥讽道:“我大顺自然为良木,朕亦是明主,但朕观太师,并非贤臣呐?若是贤臣,怎会在国难当头之时,弃旧主而去?”
阮道成被陆承启一顿抢白,也噎得不浅,任凭他脸皮再厚,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就连在旁听着的高镐,也忍俊不禁,掩嘴偷笑起来。待得陆承启瞥了他一眼,才强忍着笑意,算是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