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了名的汉子身材极是粗壮,站起身来,如铁塔一般,可这会儿,他浑身抖如筛糠,脑袋更是低得恨不能塞进腔子里去,良久,才颤着音憋出句话来,“龙,龙头,老宋投机取巧,嘴上说着便宜话,心里却寄望于龙头否决他的意见,此行此为,纯是小人行径,我坚决拥护英明神武的龙头,清理门户……”
谁说生得粗壮,心思便一定凝碍,这位便是绝好的反例,他不但以己度人,精准道出了老宋的心思,后边一句马屁也是拍得妙绝。
火狼哈哈一笑,骂了声“滑头”,便挥手放大粗壮大汉坐下,“行了,老管还是你跟他们分说分说!”说罢,又长叹一声,道:“兄弟们,天下可真有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的人和势力么?”
火狼话音方落,老管便站起身来:“龙头说得极是,只有无知者才会无畏,想我青帮崛起毫末,创业之艰,筚路蓝缕,基成犹为不易,这些年来,弟兄们仗着我青帮之威,行事日渐狂荡,无拘无束,正如龙头方才所言,这天下可真有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的人和势力么?当然没有!可有些兄弟偏偏是井底之蛙,只觉这天下就这般大小,行事无度,尤其是青浦的海狗子,竟然猖狂到凌掠当地政府,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嘛……”
老管一番话下来,众人全听得傻了眼。无法无天,这话从火狼嘴中道出,已是莫名其妙至极,此时,再听老管道出这么一篇新闻联播似的讲演,几乎要颠覆在座诸位的认知了。
哪知道更可怖的还在后边,又听老管道:“海狗子目无王法,不服帮规,按龙头指令,已在狱中执行家法!而老宋先前狂言要杀害政府官员,其中狂放,已无可度量,简直是要置我青帮于死地而后快,实乃罪该万死!总之,今后,诸位行事,务必奉公守法,实心任事,操持本业,谁敢无令而动,必将受帮规严惩!”
老管一方慷慨话罢,众人简直是一头雾水,紧接着,火狼竟又顺着老管的话冷冰冰地强调了几句,众人虽仍旧不解其意,可火狼的话,谁也不敢不当真,紧接着,便在火狼的挥手下,退了出去。
“老管,管束住这群野马,就真的有用?不瞒你说,我心中这口恶气,实在是咽不下啊!”
众人方退,火狼便扶着茶几,喟然长叹!
原来,今日之事,是火狼和老管早商量好的一处双簧,目的,则是收束住已经脱缰野马般的青帮。
“龙头,您千万别以为收束众人,乃是小题大做,试问,于今,海狗子等人都敢凌掠青浦县政府了,再发展下去,下面的弟兄该狂躁成何等模样?”老管一扣茶几,“龙头,咱们青帮撑死不过数百核心帮众,其余散兵游勇,并不足恃,如此势力,实打实算来,比之明珠一区之公安局尚有不如,咱们哪里有肆无忌惮的本钱啊。”
火狼自也不是一莽之夫,一莽之夫也混不到如今地位,他深知青帮能有如今成就,绝对不是政府无力扫荡,而是特殊情势下,造成的特殊环境,让青帮有了生存土壤,崛起之机。只不过,多年的肆无忌惮,和无所顾忌,带来的成就感,让火狼心中的顾忌和畏惧,越来越少,才有了膨胀之感。
如今,老管一番剖析,如当头棒喝,他猝然惊醒,不错,自己正是靠着多少年的经营,以及联同海藻阁,让青帮的势力,能通黑白,才有今日极盛,但万事万物,难免盛极而衰,一味刚强,自然易折啊,看来是该收收了。
一念及此,火狼便道:“老管,依你之见,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那帮野马,你也是知道的,野惯了,猛然收拢缰绳,我怕刹车太急,弄不好要翻车啊!”
老管高深莫测一笑,竟道出条妙计来,若是薛向在此闻之,恐怕得忍不住拍案叫绝。
原来,老管给火狼出得策略,乃是化黑为白,又黑又白。说来复杂,其实简单,无非就是后世港岛社团通行的办法,将社团分拆为集团公司,利用黑道势力,做白道生意,当然偶尔也干干黑道买卖。
如今的青帮,控制着明珠大大小小的行业,一味靠恐吓收取保护费,虽然来钱容易,终究既少又难持久,若是趁机把帮内各堂各舵,分拆开来,开办个体户企业,如此一来,借助黑道垄断势力,生意断无赔本之理,再加上,招商引资,越来越成为一地官员的主要政绩,若是青帮发展成了巨无霸商业团体,届时,地方政府就是想算老账,也未必敢下手!
第一百三十章新问题
老管妙计惊人,便是火狼这种性格接近扭曲变态的家伙听了,也忍不住欢喜得哼起了小调,半晌方道:“就这么着,老管,回头你弄个计划书出来,以后,咱们就跟着你计划书来。”
老管摸摸鼻梁,道:“龙头,若是有人不愿意过消停日子呢,您也知道咱们帮中的有些人,天生就是惹祸的苗子,咱们这平安收钱的买卖,我怕人家不乐意干!”
火狼怔怔盯着老管,咀嚼着他话中的滋味儿,沉吟良久,抬头道:“我何尝不知道那些危险份子,已经玩儿得上了瘾,也怪我前几年放得太开,如今作茧自缚了,想踢开他们,又怕动作太大,弄得帮中鸡犬不宁。
“龙头不是咽不下那口气么?”
老管突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火狼万份不解地朝他看来,他到底是一勇之夫,虽有城府,骨子里到底没那么多弯弯绕,此刻,他实在不明白老管将已经否决了的提议拿出来重提,到底所谓何事!
“龙头,可听闻最近市面上的传言?”
老管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火狼彻底寒了脸,“老管,有话一次说完,我可没功夫听你跟我绕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