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地柳爻卿半点忙没帮,柳全锦倒是乡下山帮忙,不过柳爻卿给他安排了要紧的活计,叫他每天忙,根本没空想别的。
柳全福不干活,小李氏不下地,李氏年纪大了也不下地,忠哥分家出去了,正哥和明哥也不回家,要不是柳金梅和张大山干活,这个家那么多口粮地都得柳老头一个人侍弄,根本忙不过来。
饶是如此,今年的地收成也不如旁人家的好。
玉米地里长满杂草,土豆秧瘦弱不堪,要不是这两种好东西产量高,今年这家人指不定还得饿肚子。
收成不多,家里的田地又多,再交粮税,算起来还得有不少。柳老头就心疼了,正好听柳全福说钰哥儿和沈氏也得有分,他们娘俩在山上做工,指不定攒了多少银钱。
柳老头便惦记那些银钱,二房可没有分出去。
但柳爻卿直接没让钰哥儿和沈氏下山,而是他和哲子哥下山,柳老头看到了脸顿时耷拉下来,拖长了音调道:“家里粮食不多,今年还不知道够不够嚼用,钰哥儿还是二房的人,不帮家里干活,也得把银钱拿出来。”
“话是这样说没错。”柳爻卿点头,但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道,“钰哥儿和二伯娘每日嚼用有多少粮食?阿爷不妨算一下,看看够不够交粮税。这个账是阿爷你要算的,可不是我来算。”
柳老头和李氏只看重大房男丁,正哥和明哥也在山上,却没叫他们俩下来交粮税,反而把注意打到钰哥儿和沈氏头上,就是因为一个妇人,一个哥儿,用不着考虑更多的东西。
想起在山上吃饭时,柳全锦说的,是得叫钰哥儿和沈氏把银子送到山下,说柳老头和李氏顾着家不容易。
谁过日子又容易了?
柳老头大约是觉得所有人都跟柳全锦一样,愿意捏圆就捏圆,愿意搓扁就搓扁,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卿哥儿,你这是算得什么账?现在家里过日子不容易,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我都不敢天天吃饱。”柳全福摇摇晃晃的进来,满嘴的酒气。
柳爻卿笑道:“那小宝还能吃撑了,都吐了?我看不但粮食多的很,还能变着花样吃呢。你们若是要叫钰哥儿拿银钱,那咱么便来算账。就是到衙门说,这话也是我在理。”
柳全福咬着牙,不说话了。
“这个我可以不追究,叫他们拿一两银子,就当孝顺我这个老头子吧。”柳老头不再说粮税的事儿,转而提孝道。
这个嘛,柳爻卿还真的不太好反驳。
当今以孝道治天下,为了老有所养,但却忘了首先应该幼有所依,才能老有所养。
“先算账。”柳爻卿道,“你们算清楚了去山上找我 ,若是钰哥儿和二伯娘的口粮不够,我回头给你们送银子过来。”
说完,柳爻卿拉着哲子哥走了。
柳老头脸色灰败,问柳全福,“老二那边怎么样了?”
“还那样呗。”柳全福眼神闪了闪道。
柳老头又是叹气。
家中粮食虽然比以往多,但小宝慢慢长大了,现在帮他相看合适的哥儿提前定下来也行,吃穿用度都得比着好的来,不然人家哥儿怎么看上他?
豁出老脸要银子,柳老头为的还是小宝。
柳爻卿每回叫村里从山上稍下吃食,都是不经放的 ,柳老头只能吃了,手头却没有多少银钱,再加上忠哥成亲,宰了一头猪,翠姐儿出嫁,家里的鸡都杀的差不多了,现在剩下的鸡,下了蛋还不够小宝一个人吃的。
日子真是越想越愁。
出了胡同,柳爻卿瞧见柳三条,笑着问:“条哥怎么下山来了?”
“是哲子和卿哥儿啊。”柳三条不好意思道,“我那妹子早晨做了肉饼,叫我带着上午吃,我忘了拿,这才趁着歇息回趟家。”
“那快去吧。”柳爻卿笑道,“你妹子极好的。”
哲子哥笑了笑没说话,等柳三条走远了才道:“柳一枝在煎饼作坊干活很卖力。”
“恩。”柳爻卿点头。
回到山上,梁松子十分纠结的等着柳爻卿。
“卿哥儿,我那些好友都叫我来求情,说那首诗才气太高,能达到的恐怕得是状元之才,叫我来问问,能不能通融一下。”梁松子越说越纠结,他是读书人,傲气是有的。
友人们的傲气自然也有,但是面对那首诗 ,傲气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
第99章 自愧不如
最开始柳爻卿只是开玩笑,叫哲子哥露一手,设个门槛,别叫那些读书人看轻了自个儿。
哲子哥也很随意的笑了笑,像是没当真似的,当即挥毫泼墨写了一首诗,叫梁松子放在信里一起送出去。
谁能想到哲子哥文采如是斐然,诗中的胸怀气魄愣是叫清高的读书人折腰了呢?
“这个岂不简单,叫他们自己选出差不多的,再抓阄,听天由命呗。”柳爻卿笑道,“交给天去决定,总比交给人决定要公平一些。”
这句话随着信再次送出去,聚在一起的读书人原本最看不上抓阄,此时却不得不佩服柳爻卿的说法。
交给人去做,总会有些许私心,交给天却不会,老天爷最是公平不过。
一时间又有人琢磨,哲子文采斐然,胸中有大气魄,这个卿哥儿似乎也不是简单人物啊,轻飘飘两三句话便叫人佩服不已 。
为了迎接这群读书人,柳爻卿趁着晴天,和哲子哥把一整排的屋舍都开了门,叫日头晒到里面。
木床、木桌等等全都搬出来暴晒,里面的窗户和木地板都擦一遍,一切都干干净净的。被褥、枕头、床单、毛巾等等都在另外的库房,也全都拿出来晒,到时候再一起安排。
这些东西都是零碎着准备的,被褥缝制是厉氏和沈氏抽空就做,慢慢地积攒了不少,都放在库房,用到时可以立即拿出来。
瞧见柳爻卿的动作,何硕连连点头,对梁松子道:“卿哥儿准备这些,倒是叫我惊讶。”
“这有什么稀奇,不是跟客栈一样么?”梁松子不解。
“客栈做的就是迎接客人的生意 ,可卿哥儿这里是么?”何硕指了指自己住的屋舍那边,道 ,“旁的地方住的都是大通铺,只有床板,旁的都不管的。你瞧瞧卿哥儿盖得房,里面的屋子很小,只能摆两张床,却有上下铺,能住四个人,里头还铺了木地板,干净的紧,更是有桌椅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