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惊蛰躲在床底里, 手上紧紧握着一块木牌,听着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木牌上传来的香气,逐渐让他冷静下来。
这木牌乃是他随身携带,也不知为何, 似是有庇护之力一般, 只要捏在手里, 他便会觉得安心。
他的视线落在地面上。
一双绣着牡丹花图案的绣鞋。
鞋子的主人, 在床前站了许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 那双鞋子的主人才慢慢离去。
孟惊蛰躲在床底下,依旧不敢出来, 迷迷糊糊之间,他竟然闭上了眼睛。
他是被阿昔唤醒的。
阿昔在殿内四处问“你在哪”,她不知道孟惊蛰的名称, 只能这样没头没脑的询问。
孟惊蛰依旧腹中空空浑身无力,但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害怕对方会担心,他还是马不停蹄的从床底爬了出来。
“我刚刚在床底怎么都没有发现你, 你吓死我了。”阿昔见到他, 脸上立马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孟惊蛰急着像她诉说自己在床底看到的那一幕,急切的用手比划着, 倒没有细想阿昔的话。
就像是学过手语一般,他比划起来十分顺畅。
可阿昔却花了很久,才明白他说了什么。
“有人来过?”阿昔问道。
紧接着,她第一时间不是担心自己的住处, 而是担心孟惊蛰被发现, 捂着胸口说道:“还好你机灵, 这里也太不安全了。”
孟惊蛰不知道说什么, 又看到一旁摆着的纸笔。
他快步跑了过去,将自己先前见到的那一双绣花鞋画了下来。
阿昔只是一瞬,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孟惊蛰的画工极好,记忆力又是远超常人,他躲在床底下只能对着那一双绣花鞋,因而观察得极为仔细,大半的细节,此时都被他画了下来。
看着那一双绣花鞋,上面的牡丹图案栩栩如生,全是阿昔熟悉的式样,她脸上的神情慢慢僵住了。
她脸上甚至闪过一丝受伤之色,但许是因为被孟惊蛰看着,她很快便将神情转换过来。
没有太多怀疑,毕竟孟惊蛰此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双鞋,若不是真的有人来过,他绝对不会画的如此清晰。
那人在床前站了这么久,显然是在那里做了什么。
两人都是聪明人,立时朝着床边又走了回去。
阿昔几乎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在床上的帐子里找到了一个雕像。
说是雕像,倒更像是一个挂牌。
挂牌指甲盖大小,和挂帐子的金钩放在一起,被一节帐子所掩盖,若是不仔细查找,压根就无法注意到它。
在看到这个挂牌的一瞬间,阿昔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见到孟惊蛰不解的目光,阿昔轻声解释道:“这是邪神。”
孟惊蛰听了微微愣住。
阿昔接着说道:“若是被人发现,我的寝宫里藏了邪神,我就做不成侍神使了。”
孟惊蛰虽然没听过这个词,但很快就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比划着问道:“现在拿这个怎么办?”
阿昔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就说道:“自然是还给她。”
少女的脸上,还带着一种天真的狡黠。
不知为何,在看到她说出这样话语的一瞬间,孟惊蛰心底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是谁吗?”孟惊蛰用手语比划着。
阿昔立马点头,脸颊鼓起,有些生气的说道:“这双鞋,还是我亲手做了送给她的呢!”
孟惊蛰一怔,暗道,被自己的朋友这般栽赃,只怕她心下也不好受。
他又问道:“刚才拉你离开的人,和她是一伙吗?”
“你说阿恒吗?不会的,阿恒和她关系可差了。”阿昔笑着说道。
她让孟惊蛰在殿里安心等着,手里攥着挂牌,小心翼翼的跑了出去。
孟惊蛰忽然意识到,如果那人真的是为了诬陷阿昔,那么要不了多久,定然就会拉着人过来搜查这个宫殿。
若是被他们搜到自己的存在,那也会害了阿昔。
只是阿昔刚刚离开,他此时左右看看,一时竟然找不到一个好的躲避之处。
若是继续藏在这个宫殿中,难免被那些搜查的人翻了个底朝天。
还没等他想出该如何藏起来,殿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多且杂乱。
孟惊蛰心下惊讶,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多半是那个诬陷者带了人过来抓脏。
慌乱之间,他左右看了看,便只能又钻回床下。
他手上紧紧握着木牌,香气萦绕鼻尖,他在内心不住的祈祷。
“阿昔人呢?”一道威严的女声响起。
“回禀师叔,先前还见阿昔与阿恒一处玩闹,说不得此时还在一处。”一道年轻的女生回道。
这女声离得极近,从孟惊蛰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她穿着的那双绣着牡丹花的绣鞋。
“成日只知与男弟子玩闹,像什么样子!”师叔的声音中全是不满,似乎对阿昔的忍耐已经积攒了许多日一般。
牡丹绣鞋的主人听了这话,立马说道:“师叔,阿昔年纪小,一时贪图玩乐,等过年了,自然就懂事了。”
那师叔听了这话,却没有半分好转,反而越发生气起来,说道:“如她这般成日玩乐,他日便是当上了侍神使,也是丢我们清谷宫的脸。”
“师叔你在说什么呀?我也想听听。”阿昔清脆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师叔听她这么问,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而是问道:“你不好生生待在自己的寝宫里,又跑到去玩乐了?”
口气很冲,话语间满是恨铁不成钢之意。
阿昔晃了晃手上的长剑,说道:“在香茗馆练剑去了呀。”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除了师叔,脸色稍稍缓和,但口中还是说道:“只是练了这一次,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
阿昔闻言,也不觉得难过,而是说道:“师叔若是多关注我,便能发现我这段时间天天都去练剑的,很好找,不必听别人的什么风言风语。”
那绣鞋的主人听了这话,轻声说道:“阿昔,师叔也是关心你的修行,没有其他意思的,你不要多想。”
“有没有其他意思,我心里清楚的很。”阿昔转头看向那师叔,接着道:“师叔,您如果对我有意见,可以当面说的,我会跟你解释的。”
那女师叔脸上神色逐渐缓和下来,但实现看向那个女弟子时,脸色再次冷了下来,说道:“听人说你这里藏了邪神挂牌,我这次是带人来搜查的。”
“邪神挂牌?我为何要藏这种东西?”阿昔面上十分惊讶,心底却忍不住有些担心。
她一进来便没有看见孟惊蛰,此时要被搜查,她也生怕这小孩子被她们找出来。
“无论有没有藏,搜了便能知晓。”师叔又道:“还有半月就是大选,若是我们清谷宫送了一个供奉邪神的弟子过去,到时候惹得神主降罪,只怕整个清谷宫都要受牵连。”
阿昔听了这话,也跟着用力点头,说道:“是呀,要是送了一个这样的弟子去侍奉神主,那可真是要命了。”
听她如此做派,师父心底微微一松,看了一旁的绣鞋弟子一眼。
那女弟子立马说道:“阿昔,这事你不要怪我,上次在你这里过夜,我无意间看见了这个挂牌后,心里便一直放不下,告诉师叔,也只是不想你走上歪路,绝对没有什么恶意。”
阿昔定定的望着她。
女弟子心下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阿昔,供奉邪神兹事体大,你万万不可因为一时的迷糊,而就此走上歪路。”
话语间满是情真意切,就好像是一个忠言逆耳的朋友一般。
阿昔轻笑一声,说道:“我这里的东西,怎么好似阿苑比我还要清楚一般。”
那名唤女弟子的阿苑闻言心下一突,但一想到自己的安排,还是说道:“阿昔,不管那挂牌还在不在,你这样一直拦着,除了让师叔难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若真是我眼睛看错了,如今早日查清楚,也好早日证明你的清白。”
“若是我这里没有呢?你们打算如何?”阿昔问道。
“若是没有,便说明是冤枉了你,那便是我冤枉了你,到时我自会去刑殿请罚。”师叔说道。
阿昔又看向一旁的阿苑,问道:“那你呢?也要去认诬陷之罪吗?”
阿苑立马道:“若是没有,那便是我看错了,因我之故,害的阿昔你遭此横祸,便是受再多处罚,也是应当的。”
“再多处罚就不必了,只希望公平一点,搜了我这里,也能再去搜你那里。”阿昔又看向师叔,说道:“师叔那里,是不是也要跟着自证一下。”
师叔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说道:“你若有此要求,届时我自会请刑殿的师兄过来帮忙自证。”
阿昔闻言点头,紧接着又问道:“若是我这里真有挂牌,师叔,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供奉邪神之事,一经证实,按照清谷宫的规矩,自是该废除修为,挑断筋脉,然后逐出山门。”
师叔说话没有半分思索,就像是早就打好的草稿一般。
阿昔听了,又问道:“那无论是谁供奉邪神,都是如此吗?”
师叔点头。
阿昔便说道:“阿苑,你既然说是在我床上看见的,那这张床,便给你们搜。”
阿苑还没说话,师叔便已经皱眉,说道:“既然来了,怎么能只搜一张床。”
言下之意,便是要搜索整个宫殿。
阿昔稍微挣扎了一番,便放任他们去搜索。
作为重点搜索对象的床,直接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所谓的邪神挂牌。
途中有人朝着床下看,孟惊蛰当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但那人却像是没看到他一眼,左右看了看后,便直接说道:“底下没有。”
孟惊蛰满心诧异,自己一个大活人在这里缩着,为何对方会说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