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殿恐怕也是如此。四下的门都紧闭着,两边都屋子也都黑了,唯有寝殿里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灯。
他停驻片刻,慢慢走上前去,在门上极轻地叩了三声。
屋里起初没声音,他犹豫着正要转身离开,屋门却一下从里面打开了。
丽质站在门里,披着件氅衣遮住底下只穿了单衣的身子。
“三郎,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语气中有几分诧异。这几日裴济除了白日要到各城门处巡防,每夜都留在宫中值守。只是因形势一日比一日紧,他为能随时应变,都是留在营中过夜,没悄悄到她这里来过。
屋里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渐渐温暖了裴济因久在寒夜里缓慢独行而积攒了全身的冰凉僵硬。
他望着她映在朦胧烛光中的美丽脸庞,动了动被冻得发胀的双手,一言不发地跨入屋中,将她拥在怀里。
……
长安殿中,地龙已烧得极暖,四下却仍放置了几个炭盆,令屋里的空气愈发干燥,即便各个架子上都摆了清水,也丝毫没能缓解其中的燥意。
太后奄奄一息地躺在宽阔的床上,半睁的眼里浑浊一片,原本保养得宜的脸庞也凹陷了下去,翕动着的嘴唇也因干燥而皲裂。
殿中服侍的人都下去了,李景烨一人坐在床边,手持沾过温水的巾子,一点一点擦拭着她的嘴唇。
“母亲,六郎的叛军已经到蒲津渡了,长安危矣。儿子这个皇帝做得委实失败,竟然要被自己的亲弟弟逼得弃城而逃了。”他莫名笑了声,更仔细地替她湿润嘴唇,“儿子忘了,母亲与儿子不同。不论我们两个谁胜了,母亲都是太后。”
“大郎……”
太后僵硬的身子动了动,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李景烨收回手,将巾子仔细叠好,放在一旁的案上。
“母亲一向都更宠爱六郎些。”他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道,“既如此,明日母亲便仍留在宫中,等着六郎吧,也好免去跟着儿子颠簸的苦楚。儿子相信,六郎定会善待母亲的。”
太后原本半睁的眼慢慢瞪大,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张张合合的嘴里想说话,却因无力与干涩而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李景烨眼眶微红,却再没低头看她,转身飞快地离开。
……
承欢殿里,丽质腾出手将门阖上,任裴济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才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他方才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眼里浓浓的沉重却瞒不过她的眼睛。那不是因眼下的形势自然产生的压力,而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裴济慢慢将她放开,一手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道:“明日一早就要走,我来看看你,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丽质本想追问,话到嘴边,又化成笑意:“早就好了。”
她拉着他进了内室,指着摆在一旁的四个箱笼道:“这是这几日收的,明日带上。”又指指其中一个颜色略深的,“这一个,是南下的时候要带的。”
“你的户籍文书、房契地契呢?也一并放进去了吗?”
丽质笑着拉他到床边,摸出枕下的荷包:“都在这里头了,我会贴身带着。”
“嗯。”裴济闷声应了,在床边坐下,“明日你仍是随队伍一起离开,陛下会往南去,出京畿道,入山南东道。叛军如今在蒲州,近都畿道,与去扬州的路极近。为防生变,到时,我会先分出几人南下为你探路。”
他顿了顿,继续道:“近来城里城外都查得极严,不许任何人长时间逗留,你长姊派来接你的人已被我安置在扶风,陛下出城后会在那儿驻跸一两日,不出意外,你离开的地方,就是那儿了。”
丽质仔细听着,将他的话一一记在心里,道:“我明白了。”
她观察着他的表情,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现在,能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吗?”
裴济仍旧没说话,只是低垂的眼眸却渐渐黯淡,被她握着的手也不由捏紧了。
丽质并不催促,只静静等着。
“是父亲。”他短促地开口,一贯挺直的脊背也晃了晃。
“他调了六万河东军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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