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说我舅舅了,他如今也正后悔呢,早知道这样,就是紧巴紧巴嘴,缩衣节食上一年也肯的,那里想到如今这玉米种子能卖出这么个高价来。对了,要我说,这价格怎么听都觉得有点玄乎啊,100文是不是多了些?听说外头也不是没有玉米,就是产量少了些,不到二百斤而已,价钱也和麦子没差,要这么算他们凭啥给这么个价?那不是吃亏了嘛。”
说到这个,锦娘感觉十分的迷糊,只觉得这世界变得太快,她都有些不认识了,这才隔了多久?怎么这一家家的,一下子都因为玉米发财了呢?不说别人,就是舅舅家,五千斤啊,除了留下的种子,还有各种亲戚旧交来置换的份额,剩下足足四千斤卖出去,居然就赚了400块钱,这家伙,不但是将城里老宅子重新翻新了一遍租出去,还另外在乡下起了个两进院子,十亩地,准备搬过去成了小地主了。要是在加上新筹措的开荒的那二十亩地,那可就是五十亩地的家业了,听着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她舅家?
因为这样,锦娘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安的,趁着这个话头,自是忍不住询问其自家丈夫来,在她看来,自家这个本事的,当官的丈夫,那是在聪明没有的人了,什么都懂。果然,邱澄明也没让她失望,一骨碌的理由就出来了。
“怎么会吃亏?他们才不会吃亏,能留下一半自己种都是好的,大半啊,我瞧着必定是往南面平原去卖的。谁都知道,这种子的事儿,那是一次投资,终生受益,只要买上十亩二十亩的,隔上一年,就是千亩田地的大地主,那也不会再愁种子了,这样的情况下,你说,谁会忍住不买?再吝啬,估计也能舍得出一笔。这样一来他们贩过去的能不挣钱?说不得挣得比咱们这里的人还多呢。你呀,真是白操心的命。”
这话说的,岂不是说她管的太宽?如今她可是有身子的人,尚方宝剑肚子里揣着,可有底气了,所以锦娘立马一个白眼送上,没好气的说到:
“是是是,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既然你这么明白,怎么不给自家多挣点地出来?看看,好歹也是个官了,这村里村外的,居然也就那么四十亩地,若不是还有后头三十亩果林子在,我都怕这日子会越过越穷了呢。”
穷?怎么可能,邱澄明将手里的钱匣子那么一拍,哭笑不得的说到:
“看看这钱匣子,这么些金子银子在手里抓着还能穷?门口的杂货铺,外头的油铺,这不也是产业?再说了,村子里总共才多少地,乡里乡亲的,还多是族人,难不成还能抢了人家活命的本钱不成?放心,我也不是没成算的,咱们这山外林子外围,西北面那,不是有好一片的草甸子嘛,那地方开荒什么的,估计未必成,不过草一项长的不错。我寻思着什么时候围起来,建个小牧场,养上点牛羊什么的,这不争不抢的,一样能挣不少钱。”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锦娘了,索性放下了手里的针线,高兴的说到:
“还真是啊,咱们这里虽说地是多的很,可真正能种粮食的确少了些,到底不如南面,贫瘠了些,可再不成,长草还是可以的,圈个栅栏养牲口也是不错的营生,你说我要不要去和舅舅说?让他们也整一个?”
好在邱澄明是个大度的,在现代也看多了把丈人家当自家的男人,不然就锦娘这动不动想着给舅舅谋福利的样,估计都能吵起来。好吧,也就是如今,人怀孕了,底气十足才这样,刚进门的时候还是挺小心的,再说了,也是她舅舅家如今有了点家底,提起来也长脸,不然她也不至于这么热衷说这个。女人啊,娘家好不好,真的很能影响家庭地位的,就是别人不在意,她们自己也很在意。看看她这样,嗯,比刚进门的时候人鲜活多了。当然了小尾巴还是不能翘起来的,不然邱澄明可是会浇凉水的。
“你成天就是舅舅舅舅的,怎么没想着替你爹,你弟弟也筹划一下?去年没赶上,怎么今年也没想着开点地?”
看,说起这个就泄气了吧,锦娘的脸都带上几分丧气了。
“我倒是想呢,可你看看我爹,我弟这样,哪个是能拿起锄头的人?就是买地,弄到最后也是给别人种,就他们这样还是算了吧,别最后还让人给糊弄了,不上算,我啊,想了个更稳妥的,把我爹这一年多攒下的钱,送到舅舅那里,让他帮着把我家那老宅子重新也收拾了一下,门口地方的倒座给重新整了,成了个铺面,这样一来,即使比不得正紧商铺齐整,可租出去好歹也算是前店后宅的格局了,租钱能上去好些。”
“咦,这倒是也不错啊,今年我看着城里开铺子的还真是多了好几家,人气也旺了好些。”
“可不是,今年比往年强多了……”
说到这个,邱澄明也没心思和自家媳妇斗嘴玩了,脑子不自觉的从人气旺三个字上联想开来。
自己做的事儿果然是很有意义的,这才多久,这个国家已经多了几许生机了。那要是这推广的更远,更广,让更多的人得利呢?那这生机又该是怎么样的勃发?能让这经历了苦难的百姓们多多少的喘息之力?
这样一想,邱澄明的心里多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满足。
第125章 两个极端
邱澄明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大人物, 也没觉得自己能干多英雄的事儿, 可就这么一个寻常人,事实上真计较起来, 做出来的事儿比那些一天到晚只知道动嘴皮子, 什么都拿不上手的人像样多了。而这样的成绩, 显然不可能是没人看见的,这不是, 那县长就很欣赏我们邱澄明同学。
“这一次玉米的事儿你办的不错,连着周围的其他县也一并占了光,就最新统计的来看, 都不用两年了,就明年一年,周边这山间地头的,都该种上玉米了, 这产量, 啊!加上豆子,几乎是寻常粮食的三倍。不单是立马就解决了咱们这边缺粮的问题, 甚至还能往外输送,让周边地区也宽松好些。这功劳……邱澄明啊,你这是时运到了,上头特意来了公函,说是要好好奖赏你, 说说, 想要点啥?我也好帮你去讨要。”
不过是当了一年多的一把手, 这县长从气势到说话的语气,都和以往不一样了,端的是有模样,连着上头给好处,都能自动开发出一个帮你讨要这样的说头,让自己时刻处在好上司的位置上,由此可见,当官那是真的挺锻炼人的。好在邱澄明也不是没耳朵没脑子的,官场小说看得不少的他,从来不会把上级的这些糖衣炮弹当真,所以只是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高兴,荣幸,随即就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大方的说道:
“这事儿我也没干啥,最多也就是个顺势而为罢了,算什么功劳,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功劳不敢当,这苦劳咱们还是有的,上头要是真愿意给点好处,那咱们直接来点实在的,给钱好了,有多少要多少。正好让我也当次好人,享受一把分钱庄家的滋味。给下面弟兄辛苦一年讨个脚钱。”
这话说的,县长听了都想笑,一遍摇着头一遍说道:
“你啊,哪有这样讨价还价的,还直接给钱?这话让上头听了可没你什么好,以后可别说了。”
刚才谁说帮着讨好处的?这会儿又说这话,可真是够反复的,所以老话总说“官”字两张嘴,信不得,看看,还真是这样。咦,不对,自己如今也是官,怎么把自己也骂上了?邱澄明腹议的想翻白眼。
“县长,我不傻,实话不好听,还容易得罪人,所以啊,我也就和您说,外头我向来都不多嘴的,免得惹麻烦。”
呵呵,果然还真是应该一并骂进去,邱澄明自己不也一样?这才当了多长时间的官啊,连着这满嘴半真半假的话都学的差不离了,甚至水平上还多了几分现代某些官场小说里的油滑痕迹。可见这邱澄明在这上头用的心思了。
啥?邱澄明不够淳朴?不够淡然?有金手指就该看不起这官职?来来来,咱们换个位置,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你,八辈的贫民,有一天当官了,还是干着拿手的活计,容易出成绩,顺带的,还特有意义,能为国为民干出实事的官职,你会不想好好干?会看不上?要真是那样,那不是淡然,不是淳朴,是矫情。
等着你坐在那个位置了,人家都在求进步呢,努力想着怎么好好干,你能一点影响没有,还一脸干不干无所谓的模样?这样犯众怒的事儿,这样不合群的事儿,是喜欢抱团的国人能干的出来的?怎么可能!
作为被“学而优则仕”的理念灌输了千百年的国人,当官这两字,那简直就带着一种魔力,能引发每一个人血脉里最深的隐形基因。别说是凡人了,就是那些神仙,看看那一层层的等级,看看人孙悟空当弼马温时候的待遇……事实已经很明了了好吗。
所以喽,不知不觉间,人邱澄明已经有点官样子了。不单如此,无师自通的还懂怎么和县长当个自己人……
“你呀,行了,你心里有数,那就成。不过这到底能给点啥,我这里可不能保证啊,毕竟如今……自打袁大总统就职,国家民主进程一直没什么起色,拖拖拉拉的,反倒多出了不少的麻烦……我瞧着,估计大半都是穷的,不少衙门,估计还想着用这玉米推广来挣一笔呢。”
把下属自己人的表现是什么?那当然就是一起评论时政了,这年头许是因为执政党在政权上还没能全权掌控,许是因为有不少洋人报纸在国内开办分号,所以相对的言论还算是开明,什么封刊之类的,基本没听说过,所以啊,就是这些官员,在某些私人场合,这嘴也不怎么牢靠,什么都敢说。听的邱澄明很无语,对他们的政治智商表示不看好……
“老话不是说了嘛,治大国如烹小鲜,咱们这老大的国家,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想要做点事儿,光是个南北差异,东西调和,就足够麻烦的了,怎么可能快的起来?那些欧洲小国,六七个都未必有咱们国家一半大,打个架,一天估计都能窜出去两个国家,和他们比,那真是为难人了。再说了,上头也不容易啊,连我都听说了,那什么众议员什么的,全是一群遗老遗少,每天开个会就能打起来,啥事儿都指望不上。您说说,还能怎么办?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都穿了几千年了,总不能到了咱们这民/国了,反而不讲究了对吧。”
邱澄明这说的是这个时代十分普遍的问题,那就是执政的新老官员相当的极端,一拨人干什么都拖拖拉拉,生怕触动了什么利益关系,甚至干脆来个不干不错。还有些呢,恨不得一天解决所有问题,急躁的都不是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问题了,而是三十把火。你说说这么一来,这冲突能小?
老实说,这时候新老交替,新旧颠覆,最是没有规矩,没有方圆的时候,若是能从一开始就齐心合力的立好规矩,定好目标,那说不得这国家后来未必能乱成那样,军阀遍地,到处烽烟,最后给外人创造了机会。可问题是宁为鸡首的思想也一样遗留了千百年,相当老大的那真不是一个两个,所以这争夺的激烈程度……
邱澄明从报纸上得到的那些消息,再结合一下自己以往知道的历史知识,呵呵了,真是,越看越头疼,越看越觉得,这袁大总统也不容易,越看越觉得秃子忍功了得。所以喽,在这县长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夹带了一点子私货,算是帮着说了几句好话,恩,真说起来,自家这个县长,其实也属于急躁派,只是因为基层工作做得还算不少,所以这急躁没太过分,在这玉米推广这样的事儿上还知道循序渐进……是的,只是玉米推广上,毕竟这东西一年一熟,急也没用对吧。至于其他地方……
“你这是想说我推广教育的事儿做的太急了?来,坐,坐下说,说说你怎么想的……”
这家伙虽然年轻,可俗话说得好啊,吃一堑长一智,他在邱澄明开始推广玉米的时候,跟着也起了头,想要推广全面教育,暗地里有没有别苗头的想头不知道,不过从整体来看,这县长当时想一次性多角度出击,想迅速形成大势,做出成绩那是一定的。
可惜啊,邱澄明的玉米挺顺当,可他那教育却不成,不说那学堂没能起来几间,就是老师也没招到几个,最关键的是,连着学生都少的可怜,这打脸打的实在是生疼,弄得一时间这事儿都快成了县衙的禁忌了,谁也不敢说,那事儿就这么半截子的放着,就差成死结了。
你说这样的情况这县长不着急?肯定急啊,可是他愣是没能想到解决的法子,你说怎么办?眼见着在这么下去,时间越长,这面子上就越是难看,若是传到上头,还有可能影响上级对自己的看法,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丢脸不丢脸了,听着一句半句可能有用的,就琢磨琢磨,于是乎,这邱澄明算是赶上了,不过是随口的夹私货的话,愣是成了他想要谏言的意思。
这让邱澄明怎么说?砸吧一下嘴,嘿,这既然赶上了,那该说就说吧,好歹别把这好好的事儿给弄成烂尾楼对吧,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自己这也算是为国家储备人才出力了啊。
“那个县长,我这说的未必对,这样,我姑且说着,您呢,就姑且听着,对不对的,能不能对的上什么的,您自己估量着来……”
“少废话,赶紧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