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 / 2)

秦皇 九州月下 3292 字 5天前

这事难不倒严江,从离开狄奥的大夏那边,他就已经开始钻研制假专业——总不能每次都为了手令去毒死一个王吧?

而且在这个没有照相技术的时代,伪造一个木制的验传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严江在陛下沉默幽深的眼神里花了大约十分钟, 就已经写好新的验传,并且给自己做了一点伪装。

他深黯化妆精髓,面部没有大改, 而是在额角拿墨水点了一块黑色胎记, 然后用磨极细的米粉敷上一点显得自然,然后把眼线画深一点,这样只是一点小的改变, 却能让人的注意力转移,不太容易记得他本来的模样。

另外,虽然顺着渭水下去就是函谷关,但那里是非常不好出入的,几乎可以说是能进不能出, 所以不能走那边。

严江早就有打算了,他出咸阳直接向北,沿着渭水支流径水逆行而上,而验传上的介绍,他是去给郑国渠服役的河吏。

秦国这些年举全国之力修郑国渠,想把径水与洛河这两条渭水支流连接起来,为这三百里的水渠征发民夫的人次已有百万,到了最后关头,但是因为郑国疲秦之计事败,水渠目前处于缓慢修建状态,去那里即可以掩人耳目,又可以顺渠而下,避开沿途卫兵,免得被带回去。

黑夜行路危险,但严江带着老虎,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陛下这次倒不懒惰了,没事就飞上天盘查周围,飞累着了才会在他肩膀上歇息一会,然后又用力飞起来,看得严江十分心疼,说秦国治安不错,秦王还没有发现他离开,而且目前有花花在不用警戒的。

陛下冷漠地看他一眼,充耳不闻,继续飞。

咸阳离郑国渠的龙首所在嵯峨山并不远,有秦时大路开道,大约也就几十里,阿黄一个时辰不到就跑到了,这还是严江怕晚上伤到马,让它尽量慢点,这也是他把阿黄带出来的原因——有阿黄在,他真不怕别人追上他。

奖励了爱马一块红糖,让它自己去找草吃,严江漫步河堤,在明月之下,凝视着远方的还未注水的渠口,如今那里还有一层堤坝堵住径水,三个有三米直径的暗洞做为引水口,远处还修着连接主渠的支渠,供农田引水之用,而旁边搭着成片的草棚,不少远来的民夫,这些被征来做摇役的,叫更卒,没有一点劳动保障,每人都要做三个月才能离开。

“真是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啊。”严江惊叹了一声。

他来过这里——两千年后的郑国渠遗址已经申遗成功,成为陕西的旅游景区,因为泥沙淤积,原本的渠口早就废弃,渠口换了又换,重修了很多次,本身的郑国渠只支持了百年,就因泥沙而废弃了。

“这是,要修大坝么?”严江看着在两岸已准备好的木架和石料,皱眉道,“不可能的,这里修不起大坝拦水的。”

严江走到河边,蹲下身体,猫头鹰在他肩膀上飞了起来,落到他身边,困惑地看着他捧起一捧泾水,先是闻了一下,然后又舔了一点,再洒掉。

“泾河水泥沙太多了,这里修坝会淤积泥沙,要不了几年就会被冲垮,”严江站起身,遗憾道,“这里不是都江堰,没法照过来抄,郑国难道不知道么?”

猫头鹰闻言突然转过头去,傲然看天上明月。

严江越发好奇,便让花花退下觅食,自己则带着猫头鹰走向河滩边那片营帐,看华丽程度,那应该就是总工程师郑国的居所了。

夜已经深了,但那营帐还是亮的。

有数名士卒守在帐外,见严江过来,大喝来者何人。

严江拿出自己的验传,表示是秦王使者,秦国河工来问郑国进度,士卒检查验传无误后,便放他进去了。

一名五十来岁的老者正在油灯下仔细翻看着一张水文图,见有人进来,也只是起身行礼,他满面皱纹,容颜憔悴,寸长的胡须很久没有打理,整个人都散发着尘土与油腻,仿佛从土堆里捡出来的。

严江微笑着说明自己来意身份,乃是秦王见工程缓慢,前来责问。

“吾已说过,泾水难以筑坝,下流小河可拦入渠中,清峪、蚀峪等河皆已入渠,但泾水若拦起,耗费人力,又易出事……”郑国神情疲惫,仿佛已经久难入眠,“吾这非是疲秦之计,而是利秦,为何大王就是不信呢?非说不修泾河水坝就是疲秦,就是奸细,定要取我性命……我又能如何?”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严江甚至感觉到了好笑,低声用外语对陛下说秦王真是头铁,赶鸭子上架啊这是!

陛下散发着冷气,不予回应。

“利秦方可疲秦,郑河工入秦之时,便是已知此事啊,”严江微微一笑,“但拦阻泾河也不是没好处,泾河泥沙大,入土皆是肥泥,最利土地。只是石川与洛河一截无用之渠,才是疲秦之道吧?”

嗯,虽然会被冲垮,但是用几年还是没有问题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淤泥肥地还可以改善这边土地的盐碱度,也不亏了。

问题是泾水流量是完全不够灌四万倾地的,只能灌一半的样子——这是当时带他参观的导游说的,所以他参观的后世遗迹,原本的郑国渠有一半既石川到洛水一段已经荒废,听导游说曾经有人提议抽黄河水来灌溉,可惜的在抽断流黄河几次后,后世的黄河管理委员会愤怒地给每个省都定下取水量。

郑国神情微微一变:“此话从何说起?绝无此事。”

“你我心知肚明,但渠既已修成,我也无意找你麻烦,”严江微笑道,“此来,是想问一问韩国近况。”

他去哪里都是要先打听好情况的,绝不可能苍蝇一样乱撞,可惜秦王那个小气鬼,总是不给他看六国消息,说这是机密,不入朝不能观,若严卿愿意为官,便能肆意观看六国之情……这种大坑他当然不会跳,所以只能顺便过来找韩国人打听一下了。

“老夫已离国近十载,如何知其近况?”郑国怒道,“你这是怀疑老夫还与韩国勾结么?”

严江轻轻摇头:“我只问题韩国当年派您入秦时的近况,想知当时韩王心中所想,不必心急。”

反正韩国这十年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郑国这才面色稍缓,叹息着人生无常,提起当年他入秦之事。

严江一边给陛下喂肉,一边用心地听了起来。

韩国是个小可怜,可怜在哪里呢,可怜在当年三家贵族瓜分晋国时选地盘时,当时的韩王选定了如今的靠西方包括上党郡的一块地,原本想着是可以先灭掉挨着南边的郑国,扩大国土,再欺负西边的秦国,扩大国土,吃掉这两边后,东边的魏国也可以好攻打。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灭掉郑国之后,韩国还没高兴几天,魏国就开始变法强国,把韩国按住一顿摩擦;然后就是秦国变法崛起,把韩国当成了肥肉,啃了几乎一半的韩国土地;再然后是赵国崛起又是一通乱掐,等韩王想明白也得变法后,时间已经迟了!

之后的百年间,韩国就成了四战之地,因为上党郡是秦国东出的重要出口,韩国不得不一再让道,给秦军过路时提供粮草,把大爷送走,等到六国合纵攻秦时,又要把国土让出来供诸国大军揉捏,几乎就是四面漏风,谁都不敢得罪。

可就算如此,秦国还是不满足,三十年前白起打韩国,韩国尸横遍野、百姓四散流亡,五万人成了白起军功上不起眼的一个成绩,却让韩国不得不割让上党郡给秦。上党是千里太行山门户,若失此地韩国再无天险可守,无奈之下,韩王玩了一手祸水东引,让当时上党郡守把国土送给赵国——没办法,赵国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给赵国只是送地,给另外一个怕不是要送命。

谁知道这事直接就引发了秦赵长平大战,当时其它五国想的是两个强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掐两败俱伤才好,谁知道秦国居然大胜,韩国上下忧惧秦国报复,先是将公主嫁给了秦王异人,又全力支持韩公主生的公子成橋,奈何赌注失败,秦王政继位后,吕不韦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攻占了韩国的荥阳成皋两地,离国都只有一百里不到了。

无奈之下,宰相张平提议让当时因为精通水利的郑国前来修渠,求一点暂时的安宁。

这计也无错,秦国这些年并未找韩国太多麻烦,至于韩国,依然是贵族执政,听说宰相张平的儿子这些年对其子张良多有赞唉,称是继续相位的首选。

还有韩国南阳郡太守腾,此人出身低微,已经当不了几年太守了。

韩国多是贵族治政,平民需要依附靠山才有上位之路,如他当年因为得罪了一个宗室,便被派过来行此计,但在修渠上他是半点没有保留的,皆尽全力,这些年老得不成样子。

如今韩国只剩下新郑和南阳两地,面积比不过秦国一郡,差不多得了,上边还有赵和魏呢,你国要不去了解一下……

严江听得都为韩国掬一把同情泪水,这简直就是幸运值跌出字母表了,不时安慰了几句,又打听了一些贵族关系,便告退了。

“这韩国可真不怎么样。”严江如此对陛下说,“咱们看看张良韩非就走吧。”

陛下闻言,神情越发幽深,不给仆人一点多余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