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拆石膏那天比较值得纪念,岳嵩文带我去了,拆掉石膏后还需要预约复建,岳嵩文问我要回家还是在这里,我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就约了一星期的复建。医生说我年轻恢复力强,没有那么麻烦的。
岳嵩文听过我和奶奶打电话,我告诉她我再有几天就回去了,因为和她撒谎太累,我不是每天都打电话。岳嵩文问我是和哪个长辈打电话,我回答他说:“是奶奶。”
岳嵩文若有所思的,说:“听你和你奶奶讲电话,你很孝顺。”
我说:“其实也不是。”我把我们家那点破烂事给岳嵩文说了两句,当然关键的一子也没提,就说了我不爱父母,亲近的只有奶奶,岳嵩文听了似乎有点失望。我知道他家庭不顺,一定偏爱家庭幸福的小孩,这种让他看着舒心,有补偿感,但真抱歉,我实在满足不了他这个,我虽然不知道岳嵩文是怎么个惨法,反正我自己是挺惨的。
岳嵩文在床上看完他最近看的这本的最后几页,比平常都早的睡了。我躺在床上规划明天,手好了还不太适应,现在胳膊下面不夹个枕头是睡不太舒服的。岳嵩文在我旁边安稳的吐息,我想等我回了家,身边没这么个老家伙睡着也会挺不适应。从楼上掉下来是最得力的右手不能用了,一下子就丧失掉大块安全感,经常感到无措,就特别想依靠谁,岳嵩文让我依靠了,我很感激,只是不知道这份人情怎么还。
第二天是周末,我早起了一点,到街上买了份早餐带回来,这种早餐不知道老岳喜不喜欢,但老岳是本地人,应该吃得惯。我提着塑料袋进电梯,突然想到金培元,金培元挺爱吃这种传统早餐。
岳嵩文在洗手台前洗漱,我告诉他我把饭买了,他漱掉口抬起来头,对我说:“谢谢。”
真是客气的不行,床上可没见他这样客气过。
我和岳嵩文在桌上吃上早餐,我告诉他我今天安排。这个月里在家都呆腻了,实在不想多呆,岳嵩文挺支持,什么都说可以,临了还问我有没有零花钱。他又来了。我说:“有,你又不是我爹,不用你操心。”
岳嵩文擦了擦嘴,说:“小程,你刷碗。”
我说:“我不会刷,打碎了怎么办。”
岳嵩文说:“你试试。”
我才不试。
岳嵩文今天没安排,但他根本不可能跟我一起去逛街,所以他在家里坐着看书写东西,我自己一个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出门了。
一个多月,我左手画不来眼线眉毛,算是素了一个多月的脸,再与化妆品相逢,不由得热情了点,几乎是将将在画的五光十色前停了手。
现在商场家电都特贴心,我买了一个洗碗机,顺道带了套餐具,商场里给同城快递,最迟明天就能收到。岳嵩文家那个洗碗机挺老的了,应该是刚装修时买的,功能没现在的先进,有了这个洗碗机,谁也不用洗碗了。
今天中午最后还是我洗的碗,倒是没摔碎什么,就是洗得不大干净,滑不丢手的就扔进烘干柜里了。岳嵩文在头沙发上坐着,我把洗红了的两只爪子摆他前头,他是在看午间新闻的,被我晃得什么也看不到。岳嵩文揽着我让我在他身边坐下,我还伸着手挡他视线,岳嵩文弯腰去抽屉里拿了护手霜出来,按下我的手在他的手掌里,细细抹上一层。
我满意了,上次我洗完碗岳嵩文就是这样的。这个洗碗机买回来,现在是我和岳嵩文用,将来有天我不在这里住了,用它的人会是别人,但没关系,有这个洗碗机,岳嵩文不会再给谁涂护手霜了。
本市说大也不大,我从家电区逛到家用区,弯腰看一套瓷碗,抬起头的空就看到了金培元,金培元和他妻子。
他们正往我这里走,我可没故意凑上去,金培元眼也没看着前面,等撞上了,我们中间就隔个架子。
金培元也弯腰看我刚刚看过那套瓷碗,正要对着他妻子说话,一下子看见我了。他是被结实吓着一跳,但很快就镇定。还和我打了个招呼。
他老婆就在旁边。反而我有点不自然,金培元给他老婆介绍我,说是岳嵩文的一个学生。
他老婆很客气的和我握握手,说她叫于淑月,是金培元的爱人,我也自我介绍。金培元问我手好了?我抬起胳膊来活动了两下:“好了,刚拆的石膏。”
金培元说:“以后可得小心了。”他说:“岳老师最近还好?”
“好。”我说。于淑月一定明白我是岳嵩文什么人。金培元说:“有时间跟岳老师说说,大家一起吃个饭啊。”
我说“一定一定”,眼看着别处,金培元说:“那小程你逛着吧,我和我爱人先走了。”
我说金主任再见。他们走远,我回头又买了一盏香薰烛台,想着放到租的公寓里的,还有几支不同香味的蜡烛。店铺专卖香,店员说有满减优惠,我又带了瓶精油走。
拎着快走出商场门,电话响了,是金培元,他还真是不爱用短信,“程霜,还在逛吗?”
“没有,要走了。”
“到哪了?”
“门口。”
“你坐电梯,到负一层停车场,b区23号,我开那辆09车牌的车。”
我不说话了。
“程霜,挺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吧?”
“你老婆呢?”
“开会,开她自己车走了。”
听我不应,金培元又说了句:“不来吗?”
“来。”我说。
我觉得我最近对岳嵩文又陷得更深了,这不是好事,我自己无力阻止,就要用一些外力帮我镇压它,岳嵩文不是个好的恋爱对象,我现在已经不想和他谈恋爱的事了,我只会心碎的。
坐到车里,金培元笑吟吟的看着我,他的脸离我很近,我就观察了他一下,他五官挺端正的,精神头太足了,就显得脸上任何一点老相都扎眼。我像我真是个恋父界的重症患者。而且金培元真有点像我爸,他天天就是龙行虎步,宽肩方鬓,眼睛炯炯有神。
金培元捏了捏我的脸颊,“岳嵩文挺会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