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顿时大乱,定勇侯府的侍卫乘机把萧景铎拎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还跑,你以为你能跑得过我们?来人,送大郎君回府!”
萧景铎没有料到对面有人,这才闪避不及,他冲过去时才发现对面是一个小女郎,他心道这个女郎本来就是无辜受累,如果被他撞到地上,那就更是罪过了。所以倒地时,萧景铎伸手护住了对方的头,同时尽力让自己先着地。他狠狠摔在地上,紧接着那个小姑娘也摔倒在他的身上,萧景铎连被撞了两次,本就疼痛难当,偏偏还被侍卫抓住了。他心中丧气,看来今日这事,已经不成了。
侍卫将萧景铎抓住后,立刻就要押着他回去,可是没走两步,就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拦下了:“大胆!冲撞了贵人,还想离开?”
一个稚嫩的声音随即响起:“行了,缪公公。我没有受伤,不必追究了。”
一听对方那尖细的声音,侯府侍卫就暗道要坏,好在贵人不打算追究,他们刚松口气,就发现萧景铎用力地挣扎起来。
萧景铎本以为今日要无功而返,谁想峰回路转,他居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了宫里人。身边能陪的起公公的女子身份绝不会低,更何况这位小女郎如此年幼,说不定就是宫里的娇客,有机会和公主搭上线,萧景铎怎么可能乖乖束手就擒,自然拼命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有话对贵人说!”
对方的宫女们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打算劝小主子回去,而那个小女孩却仿佛兴味正浓,不顾宫女的阻拦,出口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被人追赶?”
宫里的贵人问话,定勇侯的人再大胆也不敢不回。他们只能不情不愿地放萧景铎下来,纷纷向他投去威胁的目光。
萧景铎站定了,向那个小女郎看去。方才匆忙间没看清楚,现在他才惊讶地发现,这位小姑娘粉雕玉砌,整个人像是冰雪雕出来的女娃,精致又剔透,是他平生见过最好看的女郎。萧景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我是定勇侯萧英之子,我有事求见平魏公主。”
“该叫长公主了。”女郎清清淡淡地回道。
萧景铎没有料到这个小姑娘的关注点如此奇怪,他只能再度申明:“是我疏忽。我有事禀报平魏长公主,敢问这位……”萧景铎卡了一下,竟不知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小姑娘好看的不像话,看起来最多四五岁,但他可没有胆子称呼人家为妹妹,他只能含糊道:“劳烦替我通传一二。”
小女郎还是没说话,缪公公见机连忙唤哄她回去:“小祖宗啊,你就随奴才回去吧!殿下该等急了!”
说着,缪公公和宫女就让出一条路来,诱导小女郎往回走。小女郎难得地顺了她们的心,转身朝后走去。
萧景铎的心渐渐沉到海底,看来,这位贵女不愿意帮他?
萧府的侍卫都露出喜色,正要伸手来抓萧景铎,却见已经走出两步的宫廷贵女疑惑地转过身来,说道:“你怎么不跟过来?”
萧景铎喜出望外,连忙快步跟过去。
等看不到侯府的侍卫后,这位小姑娘才悠悠问道:“现在说吧,他们为什么追你?”
萧景铎虽然着急寻人,但他脑子可没有坏掉,他自然知道什么能和外人说,什么不能。他含糊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平魏长公主说,劳烦引荐。”
“你身份不明,我怎么可能让你去见我姑奶。你既然不说,那就算了。”女郎淡淡叹了口气,就要唤宫女过来带萧景铎离开。
姑奶?注意到这位女郎对平魏公主的称呼,萧景铎狐疑地看着她:“你是谁?”
“大胆!”亦步亦趋跟在一旁的缪公公立刻吹胡子瞪眼,小女郎轻轻抬手,缪公公就消了音,百转千回地喊了句“郡主!”
“我是容珂,他们也唤我阳信郡主。”
“阳信郡主……”只有太子之女才能封为郡主,萧景铎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位小姑娘,“你就是郡主?”
当朝太子的嫡长女,圣上最为宠爱,甚至连和朝臣议事也要带着的长孙女容珂?
“嗯。”容珂点头,脸上露出不耐烦来,“你还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萧景铎实在没想到面前这位小女郎来历居然这样大,他有些为难地皱起眉:“郡主,不是我不说,而是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家母,我实在不能轻易为外人道。”
“你的母亲?”容珂眉梢轻轻动了动,只有正妻才能被子女叫做母亲,她明明记得今年八月吴氏女才入定勇侯府,面前这位显然不会是吴氏女的孩子。定勇侯为了和吴家联姻还拒了她的姑奶,不声不响,定勇侯怎么多出这样大的一个儿子?
容珂顿了顿,突然冷不丁问道:“你是定勇侯原配之子?”
萧景铎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容珂肯定了心里的猜测,愈发觉得此事有趣起来。她露出笑意,说道:“把你的情况告诉我,如果你言之有理,我就带你去见我姑奶。”
萧景铎仔细地盯着面前这位比他低了一个头还多的小姑娘,奈何对方神态从容,笃定地看着他。萧景铎败下阵来,开口交代道:“我的母亲是萧英元妻,萧英为了娶吴氏女,竟然逼我母亲……和离,现在我母亲还病着……”
萧景铎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容珂凝神听着,到最后,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你的继母吴八,出身清河吴氏,是崔家的附属家族,是吗?”
“对。”萧景铎不知何意,点头应是。
“你可知你吴氏为何会嫁到定勇侯府?”容珂撇过头,漫不经心地笑道,“你应当也知道,论门第,定勇侯府远远不及清河吴氏。”
这个问题萧景铎从未想过,他只知道萧英见异思迁,想要借世家女来抬高侯府的门第,可是吴家为何会同意吴君茹嫁过来呢?就算吴家是为了萧英的兵权,那清河崔氏就真的允许吴家做这等自降身份的事情吗?萧景铎看着容珂,试探地问道:“你是说……”
“清河崔氏所图甚远啊。不过你不用管这些,只要你继母是吴家人就够了。”方才还慢悠悠散步的容珂立刻转了方向,快步朝前走去,萧景铎下意识地跟着。容珂对萧景铎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一会见了我姑奶,你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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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吴氏明知萧英原配尚在,她就急巴巴地嫁过去了?”平魏公主看着眼前的孩子,慢悠悠反问道。
“是。”萧景铎低着头应是。似乎从见到容珂起,他的人生就充满了惊喜,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公主面前说话。
容珂在一旁补充道:“吴氏还不承认萧景铎的嫡长子之位,这恐怕还是贬妻为妾呢。”
“呵。”平魏冷笑,“萧英啊萧英,你这一手可玩的好极了!我还当所谓世家多有风骨,到最后,居然干出鸠占鹊巢、逼人休妻的勾当。”
平魏从小随军,等起兵后跟着父兄一起打仗,自认不输男儿。新婚夫婿死后,她本来没打算再嫁,可是偏偏一次行军时,她在匆忙间看到了萧英。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平魏立刻动了招萧英为婿的念头。没想到萧英非但拒绝做驸马,还转头就娶了吴家那个被退了亲的女儿。这相当于在打平魏的脸,平魏自视甚高,怎么会承认自己不如世家女,还是一个退过亲的女子。平魏并不觉得萧英休妻的举动过分,她只是咽不下自己被拒这口气,所以这件闲事,她偏偏管了。
平魏又问了些老家、上京,包括入府后的事情,萧景铎按容珂的提示,一切往惨了说。
“真是可怜。”平魏叹了口气,然后她站起身,带上势在必得的笑容,说道,“走,你随我到外面去,我今日非要好好臊一臊吴氏的脸。”
萧景铎跟在平魏长公主,出门时,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萧景铎知道,只要他跨出这道门,无论他能不能保住嫡长子的名号,他都要彻底得罪吴君茹和萧英了,此后萧府再不会有人给他好脸色看,他和母亲的生活也会愈加艰难。而这一切,都系在面前这两位皇家娇客的心血来潮上。
容珂走出两步,发现他没有跟上,也停下来看他。
“你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