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如意娘 茂林修竹 2690 字 16天前

“微服出巡的事——二郎可以,你不成。”

如意张了张嘴,满脸涨红,“可是为什么啊,我比二郎还大一岁多呢。”

“因为你是个女孩子。”

所幸如意是讲道理的性子,面对徐思时她不理解就会问,而不是先觉得徐思不讲道理,“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去?”

“因为女孩子同男人不一样。”

但问多了还不明白,她也会情急起来“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啊?”她都快被徐思欺负哭了

徐思:……

身体开始发育、初信即将到来,开始对男子产生好奇,甚至就此情窦初开……所有这些变化都有可能发生在十三四岁之间。这种时候最少不得女性长辈引导。而这些极为私密的变化,也只有亲生母亲才能巨细靡遗、毫无隔阂的同她讲说。

所以就算二郎身旁幕僚都很可靠,对微服出访一事二郎也已驾轻就熟,徐思完全不必担心他们外出时会遇到什么意外——她也绝对不可能让如意在这种时候离开自己身边,跟着一群官场臭男人四处乱跑的。

她只是在犹豫,是提前向如意说明的好,还是等如意初潮到来时,再借机向她说明——毕竟这种话题,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如意见她不说话,便道,“我很能打的。而且还会飞檐走壁,就算打不过我也能跑。我诗赋学问也不比人差……”她急于证明自己、说服徐思,徐思看她一本正经掰着手指列数自己的优势,很怀疑自己再不讲理下去,如意会不会直接胸口碎大石给她看自己有多结实。

她到底还是无奈的笑道,“去后殿温泉浴,咱们边泡汤泉边说吧。”

初时如意听得浑身热气都往脸上冒。

对她这个年岁的小姑娘而言,特立独行是值得标榜的事,但身体上和旁人不一样却容易感到难堪。

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如意几乎下意识的就抱住手臂弓起背来。

徐思不由暗笑,心想这反应和她当年还真是如出一辙啊。只不过当年她阿娘没注意到,令她自己烦恼了许久。如今她注意到了,谁知如意反而没自觉……

这些心结其实很容易开解——只要说明白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她无需感到羞耻,就已足够。

待沐浴完毕,徐思帮着如意更换衣衫,由翟姑姑从旁补充着,告诉如意和如意身旁侍女需要注意些什么,如意就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如意明白了自己近期不能出远门的缘由,便也不再吵着非要出去不可了。

二郎兀自别扭了一阵子,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算了,不去也好。”

——他心知自己撞破了萧懋德的秘辛,萧懋德很可能会有所动作。不论是试图收买、拉拢还是如何,如意在他身旁,确实都很不方便。

妙音公主一直没什么动静。

就连八月十五的家宴她都没有出席,天子对她十分恼火,维摩试图替她说话,也被天子一言斥退。

整整半年多,她一次都没有入宫,外头的交际也一律不参加。镇日里闭门不出,除了小沈氏之外谁都不见。

腊月里,妙法公主写信回来——她在月初诞下一子,母子平安。天子惊喜之下,命人送信到妙音公主府上,父女之间的关系这才稍有松动。

妙音公主同驸马之间虽没有离婚,但夫妻关系已然名存实亡。天子有心替他们调解,然而百般规劝暗示之心,刘敬友依旧冷了心不闻不问,而妙音乐得他不闻不问。天子面对油盐不进的女儿女婿,也不知更厌恶哪一个。

待到除夕,天子听说刘敬友连信儿都没送一个,便抛开妙音自己回乡祭祖去了。终于默然。

他心里到底还是更疼爱女儿的。干脆命妙音公主回宫守岁、过除夕。恰萧懋德年初入京,妻儿都不在身边,他便也将这个养子一并召来。

☆、第四十章

宫中夜里照旧有傩舞和庭燎。

各殿灯火长明,将暗夜招摇得如白昼一般。宫道旁每隔几步便是庭燎的火把,因火把中添加了沉香木,芳香四溢。乐官们便在沉香火旁坐而吹笙。一时跳傩舞的少年们在方相氏的引领下入宫驱傩,几百人俱都画裤朱衣,踏着鼓乐肃然起舞。脚下齐齐一踏,那舞步声宛若海浪拍礁,迎面而来,人登时便能高昂起来。歌者用素声配着鼓点吟唱自古流传的调子,驱喝着方相氏和少年们起舞,不时伴有少年们整齐干云的和声,纵然听不出说的什么故事,也能带动人心起伏腾跃。

纵然天子一年比一年不爱热闹,当此之时也还是不由便被调动起兴致。和姬妾、子女们同乐起来。

这是宫内每年只有一回的最热闹的时候,后宫各殿几乎都没什么人,全都来陪天子看傩舞了。因管事的和主子们都不在,不少殿里就连值守的宫娥和内侍们也都悄悄的混到此地来偷看。

而天子也并不十分严厉管束——原本这一日就是万姓同乐的时候。饮酒之后,在这香烟缭绕的气氛里,人往往也跟着跳舞、合歌起来。也不会分神去注意到身后规矩是否松懈了。

何况这一日天子十分开心。年下不止妙法公主为他添了一个外孙,维摩也给他添了一个孙女儿。虽说没能得一个嫡孙,但也破除了天子的担忧——他原本还忧虑维摩体弱多病,不利子孙。现在看来大可不必。纵使眼下他膝下子孙单薄,但维摩还年轻,二郎也很快便会长成,想必他有生之年,是能见到子孙满堂的。

天子心情好,一面观赏傩舞,一面便将太子唤至身前,道,“待会儿过了除夕,你先替朕去建初寺上一道香。”

维摩道,“是。”

天子又张望了一会儿——众人都去看傩舞了,大都不在坐席上。东宫年轻女孩子又多,兼火光与香烟迷目,他竟分不清谁是谁。

便笑问,“大囡的生母是哪个?”

维摩忙道,“她还没出月子,儿臣便没让她过来。”

天子点了点头,笑道,“是我过糊涂了——你让她好好养着身子,不必惊动。她是有福之人,日后必然子女双全。”维摩道是,天子便又道,“朕年近三十才有了你两个姐姐,三十四岁才得了你。你年方弱冠,时日还久着,也不必着急。好好调养身体是正经,子孙只需顺其自然。”

维摩便有些语蹇——不知天子是在责怪他内宠太多,还是当真看出他的着急来,故而用此言安慰他。

天子又拍了拍他的手,问道,“你二姐呢?”

维摩便要差人去寻妙音,然而天子又有些心结,皱眉道,“她既不来,你便也别找了。”

维摩忙道,“二姐有一阵子没回来了,我适才看她往含章殿方向去了。想必是想先拜祭一下母亲吧。”

天子默然片刻,眼中脾气这才舒缓了些,道,“你下去吧。”

恰二郎拽着如意过来向他敬酒,随即琉璃、萧懋德依次前来,又有各宫妃嫔,最后太子妃也带着东宫女眷上前祝寿,天子残余的火气终于也消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