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但谢道却总是想起虞思萌天真的大眼睛,她一语道破了谢道从未说过的念头:他真是太可怜了。

这十余年来,谢道因闭关的原因,并未怎么陪伴过荆淼,人家师徒欢喜热闹,可荆淼却总是一人孤零零呆着,过年、生辰、佳节都是孑然一身,后来谢道以铸剑契机叫甘梧陪伴荆淼,却也一直是荆淼在照顾甘梧。

是他亏欠小淼。

谢道见着他从一个小童变作少年,又从一个少年变成青年,却连他第一个对自己的请求都没法答应。

因而只想待小淼好些,更好些。

☆、第三十六章

荆淼未能赶上凌秦夫妇俩的葬礼,他这次复发来得尤为严重,昏昏沉沉了数日,若不是君无咎时刻看着,几乎要死过去。

他这伤势本就在体内十分严重,心绪一时又难以平定,因而反反复复,谢道总来守着,百花峰近日愁云惨淡,谢道也不是很敢劳烦师妹照顾虞思萌,便两峰之间来来回回,好在他已是半仙之体,才不致心力衰竭。

不过谢道的确把厨房炸了……

自打那之后,虞思萌总算吃上了美味可口的饭食——风静聆来帮了个忙。

若不是君无咎强行拦着,这几日谢道差点便要将阳镯带上手了,好在荆淼的情况在慢慢平稳下来,才叫君无咎松了口气。他真不敢想荆淼要是还不好,他还拦不拦得住救徒心切的师兄。

而且君无咎很相信,沉浸于丧徒之痛的白栾花跟苍乌绝对不会站在自己这一方。

至于凌紫舒与秦楼月之事,风静聆当时只晚到了一步,秦楼月与凌紫舒的尸体尚还温热,两人尸体相隔百里,凌紫舒是被魔气一击毙命,秦楼月却是自我了断。就依情况来看,风静聆晚到一步,未免不是好事。

而秦楼月腹部被剑刃剖开,孩子不见踪影,风静聆四下寻找了很久,都未找到,心中隐隐觉得,孩子恐怕未必是被野兽叼去,极有可能是被那魔者带走了。

这件事并非只有天鉴宗遇上了,以蜀岭往来一带的不少散修与大门大派的弟子都遭了毒手,各大门派皆是震怒,连颛阳派的万世竭都出马了,但那魔者却倏然像是烟消云散了般,突然没了一点消息。

而事后各门派去检查,魔界封印也并未松动,这倒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天鉴宗也未曾断过人手,一直追查着那魔者还有秦楼月孩子的下落。

……

“醒了!师尊,师兄他醒了!”

吵嚷的童音欢快雀跃的响起,夹杂着几声鹤鸣,荆淼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瞧见个胖乎乎的鹤头探过来,圆溜溜的黑豆小眼瞧了瞧他,突然“咕”了一声。

大头?

随即那大头仙鹤被拂了开来,一人跃入眼帘,正是谢道,他低着头,眼眸中满是荆淼,神情欢喜之中又带关切,只轻轻柔柔的说道:“小淼,你哪里不舒服吗?”

哎呀。

荆淼只看着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来。

师尊比端静真人还要好看。

“啊——”荆淼开口道,声音喑哑无比,虞思萌便捧来一杯茶水,递到谢道手中喂他喝下,这才叫荆淼干哑的嗓音好受了些,他便说道,“我胸口疼得厉害。”

荆淼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君无咎也在屋内,如上次般抱着一只猫,只不过这次他身边还盘着那只高冷的白蟒,倒都是熟人(动物?)。

“师弟。”谢道不容置否的唤了一声。

君无咎这才走过来,漫不经心的瞧了瞧荆淼,捏着他的手腕把了把脉,冷冷道:“他这心疾是没药医了,但这次算是挺过去了。你放心吧。”这位师叔的性子就是这般,虞思萌被他的口气吓得往谢道身后躲了躲,荆淼却是习以为常,只是被手上的镯子吸引去了目光。

“这是什么?”

荆淼伸手握了握左腕上凤凰造型的镯子,神情迷茫,稍微使了使劲儿,却没能摘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事儿,君无咎突然就老大不高兴了起来,冷哼一声后又坐了回去。

“对你的心疾有益的一样法器。”谢道出了声,轻轻道,“你以后若出了什么事,为师便一清二楚了。”

荆淼便垂眸不语,看着那个镯子若有所思了一会,忽然道:“对师尊无碍吗?若是这东西要令师尊以身代受,徒儿实在不敢收下。”这虽只是个猜测,但荆淼却很有信心,倒不是说他自恋,而是参考过往,谢道实在是只可能做的更多,而不会做的更少。

这话一出,君无咎忍不住多看了荆淼一眼,有些心惊肉跳对方的敏锐。却见着谢道脸不红心不跳道:“对我自是无碍的,若是有,你心疾也不至于还在了。”

荆淼便看了谢道好一会儿,忽然羞涩的笑了笑,沉静道:“说得也是,是徒儿想多了,劳师尊挂心了。”

猫咪小声的叫了叫,君无咎这才察觉自己捏了把汗,见着谢道却是一副毫不心虚的模样,君无咎不由想了想,惊觉师兄还真是未曾说谎,他的确还没将那阳镯戴上。

大半月没有醒,师徒俩自有说不完的话,只是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到秦楼月,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君无咎才懒得听他们师徒絮叨,便带了应当吃午饭的虞思萌出去。

等到君无咎与虞思萌一同出去了,荆淼才忽然停下了话头,对谢道说道:“秦师姐与凌师兄葬在何处呢?”

谢道轻轻叹了叹,知是避不过去,便道:“葬在冰冢第六层里。”

冰冢是一座山,承载着昀庚大殿,山腹被刨空,足足有十三层,第十三层是历代掌门的棺冢,第十二层是历代长老峰主们……第六层则是精英弟子所在。

“小淼,你……”

谢道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温暖入怀,不由伸出手去,轻轻将荆淼抱在了怀里。从未对自己命运有过只言片语的青年埋在他肩头,抓住了谢道的衣裳,没发出任何响动来。

有那么一瞬间,谢道几乎以为自己的肩头感觉到了一点湿意,他便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着荆淼的长发。他既不能分担荆淼的悲意,也不知该如何出口安慰他,说不要难过伤心似乎又不大对,便只是轻轻叹了叹,将怀里的荆淼又抱紧了一些。

但许久之后,荆淼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却并未流下眼泪。

“秦师姐是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