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柠一直都是听话懂事的乖女儿,她有时候也很羡慕弟弟能够和爹爹撒娇。
可是不仅她自己不能,就连正轩年少轻狂撒个娇的权利,也被她教没了,早知道,就不把正轩教这么好了,让他也做个不懂事的孩子,好好感受一下父爱。
钱元恒失笑,摇头道:“阿柠,别人家的孩子,再怎么亲热也是别人家的,自己的儿子,我就是天天不理他,他也是我儿子,孰近孰远,这有什么分不清的。”
秦柠转头看他,赌气道:“我不喜欢你这样对别人。”
哪怕只是个小孩儿,可是他不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凭什么享受你的宠爱?你已经宠了他十几年,欠的债也该还完了。
钱元恒却道:“阿柠,我欠江海一条命,我欠他一个父亲。”
他不觉得自己欠梁钰什么,该做的他都做了,可是三皇子,是因为他才生下来就没爹的,江海若不是因救他而死,三皇子本该生下来就被亲生疼爱一生的。
“那你还欠正轩一个爹呢。”秦柠语气尖锐,“正轩十几年来都没爹,三皇子他这十几年虽然没有亲爹,可是你待他如同亲生的,你还欠他什么。”
你明明欠正轩更多,你凭什么对别人比对正轩好,我不稀罕你的皇位,我只想要我的夫君,我儿子的爹。
我要我的儿子能够享受到父亲独一无二的爱,而不是和一个陌生人分享父亲。
钱元恒怔了怔,情绪也低落下来,他错过了钱正轩全部的成长过程,那个肉团子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整整十五年,数千个日日夜夜,钱正轩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甚至于,他的父亲,和死了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还不如三皇子,至少三皇子一直以为他是钱元恒亲生的,以为自己有父有母,生活安逸无忧。
钱元恒嗓子里仿佛哽着什么东西:“阿柠,天底下,没有人比你和正轩重要。”
钱溶是江海的儿子,所以他对待这个孩子宽容亲近,可就算是江海本尊在眼前,1也比不上阿柠一根手指头。
秦柠幽幽道:“我心里真的很不平,我不是好人,实在看不下去有人霸占我儿子的东西,谁都不行。”
钱元恒是钱正轩的父亲,也只能是钱正轩的父亲。
钱元恒只道:“阿柠,我自然不会让人欺负正轩的。”
他知道,不管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都将这万里江山视作囊中之物,念在先人的恩情上,他不会对这些人赶尽杀绝,该报的恩他会去报,可是他不会拿钱正轩的东西去做人情。
也不会有人,得到比他自己的儿子更多的东西。
他拉住秦柠的手,“你这些年来一直带着爹娘的灵位,使二老能够含笑九泉,我想着,岳父虽然仙逝,但也该追封。”
秦柠摇摇头,苦涩地闭上眼。
“不用了,秦末和秦檬早就没有音讯了,现在也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万一再回来了打着我爹的名头招摇撞骗,那我才是真对不起他老人家。”
继母浅薄粗俗,就是活下来了,养育的子女只怕十之八、九都随了她,可若是追封了秦举人,又岂能不让秦举人的儿子继承爵位家业。
秦举人,也不是那等在意虚名的人。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秦柠捂住嘴咳了两声。
钱元恒变了脸色,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恼恨道:“都是我不好,忘了你身体不好,我们先回宫。”
早该找太医来给她看病的,结果这两天被喜悦冲昏了头,什么玩意都想不起来。
这要是耽误了阿柠的病情,他就打死自己算了。
拉着秦柠回了承乾宫,钱元恒几乎是草木皆兵,“把窗户都关上,生个火盆过来,去叫太医,太医院当值的都叫过来。”
秦柠好笑地拉住他转来转去的手,无奈道:“哪有那么弱,这个天生火盆,别人还以为我是个要死了的病秧子呢。”
“呸呸呸,瞎说什么!”钱元恒不开心道:“你才不会死,总该我死在你前面的。”
他的阿柠还没有享过福,一定会长命百岁,后半辈子安乐无忧的。
第17章 玉指纤纤
秦柠将脸贴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半晌道:“不,我不想再听人说你死了。”
那样的日子太苦了,一想到她爱的人再也见不到面,就宁愿死的人自己,不必再苦苦煎熬。
很多年前,若不是看着怀中嗷嗷待哺的钱正轩,那样艰难的情形,秦柠可能已经跟着他去了,她没办法再一次感受这种苦楚。
钱元恒心里酸涩无比。
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温柔如水:“好,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就算是死了,我也在奈何桥上等着你,绝不喝那碗忘情绝爱的孟婆汤。
若是你走在我前头,便等一等我,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钱元恒很多年来一直陷在一个想不开的圈子里,总会想为什么当年在大叶乡没有直接跟着秦柠死了,明明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事情都只觉得索然无味。
为了他手下的将士们吗?可是那些人也全是为了利益而来,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的拥戴他。
若是为了这江山社稷,可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小的义军头领,壮丽的河山遥不可及。
或许,便是为了在很多年后,再与他的阿柠重逢。
冥冥之中,上天注定了会有这一天,于是他便神奇地没有出现自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