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元恒深觉跟自己儿子争吵有些丢面子,也学秦柠坐端正了,严肃道:“正轩,你如今是皇太子,合该端正大气一些,不可再孩子气了,日后朝内仰仗你的地方还有很多,万万不可将眼光放在这些犄角疙瘩的小事上,你这个年纪,当以培养心胸为重。”
“一代君王,才华出众与否并不重要,只要心胸开阔,善于用人,那些事情,实在不必自己插手。”
若是等哪一天你能够不因为外物影响自己的看法时,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在此之前,还是多多修身养性,不可随意行事。
这话他一遍遍说,只盼着钱正轩像践行圣人教训一样,听他的话。
也就是自己心疼他,换了别人,早就一次一次打到人听话了。
钱正轩乖乖答应:“父皇,儿臣遵命。”
秦柠看了眼钱元恒无奈的神情,想着他大约是对这个口是心非的儿子无奈了。
只好自己道:“正轩,你说了的话,就该做到才好,我听你答应你父皇的事,不是第一次当做耳旁风了,我不说别的话,只有一事,我自小怎么教你的,不能因为这是你父亲,你就不重视了。”
钱正轩一向懂事,也就是因为这是父亲,不会生气,不会不理他,才敢胡作非为的,秦柠就要告诉他,不管再亲近的人,该怎么着,还是不能含糊。
钱正轩只好点头:“娘,我一定说话算话,不是讲中秋宫宴的事吗,怎么又落到我头上来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秦柠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说中秋节的事,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让我帮父皇干活,父皇你真的不会有意见吧。”钱正轩眨眨眼,非常认真地问。
“朕巴不得呢。”他头一次当着秦柠的面用这个自称,可见说话时的分量。
钱正轩便放心了,“那我明天去朱家找朱大人,跟他说让彤彤留在宫里,娘明天你见了朱家女眷,直接把彤彤留下不就好了。”
“不是指这件事,”钱元恒道:“我准备把宫宴时的人手交给你调配,礼部自然会拿上来章程,到时候你跟着学一学,早晚要独当一面的。”
钱正轩咬着下唇,瞅着他半晌道:“父皇,你怎么动不动就把事情扯到教育我头上。”
钱元恒失笑,听他这么一说,还当真是如此。
“因为你爹爹我,十几年来没有教过你任何东西,现在想将错过的,全给你补回来,就忍不住了。”
钱元恒拍拍儿子的肩膀:“你也别嫌父皇烦,我儿子这么聪明,再过几年什么都知道了,父皇就再也没什么可唠叨的了。”
钱正轩笑道:“我就是奇怪而已,怎么会嫌烦,父皇你继续说。”
看起来气氛倒是其乐融融,从内务府回来的李嬷嬷,站在门口没敢进去,陛下皇后和太子,一家三口在享受天伦之乐,她不是那般没眼色的人,何必冲进去搅扰。
天大的事,也是能等一等的。
袁桓那边,很懂钱元恒的心思,就初云公主指认出来的那群人,一个开口辩驳的机会都没给,全部打包扔到刑部,给了马侍郎,交给刑部处置。
解决完这个问题,袁桓只觉得神清气爽,心里堵着的一块大石头,消散了一些,胸口中,也能够出些气了。
他深深叹口气,觉得自己也是艰难,手里抱着拂尘,才慢慢往承乾宫走去。
只求从此太平无虞,让他们做奴才的安生几分。
翌日清晨,宫门外又陆陆续续停了许多车轿,虽然不及赏花宴那日人多,可看着也是非常壮观了。
秦檬伤势严重,李氏陪她待在长乐宫里,是以这次,唯有秦柠一人面对这些女人。
心里说不忐忑是假的,幸而已经认识了几个人,如同马夫人杨夫人,在行宫里也是经常往来的,只盼着礼部和吏部两位尚书早日娶妻,也能给秦柠寻个伴。
秦柠给妹妹盖上轻柔地仿佛没有重量的蝉丝辈子,低声道:“檬檬,姐姐今天没空过来看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给伺候的人说,若是他们有什么不尽心,等晚上我来看你的时候告诉我,千万别着急憋在心里。”
秦檬温柔道:“姐姐别担心我,正事要紧,太医们医术高超,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过两天就能下床走动自如了。”
幸而是伤的不重,若不是伤错了地方,她现在就能走动了,而且宫里自有名贵的药材,太医说,将来是连一个伤疤都不会留下的。
姐姐如今实在是愧疚太过了,总担心着她,其实哪儿有那么娇弱。
秦柠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我走了。”
承乾宫的大殿里,已经满满当当聚集了各家的诰命夫人,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隐隐约约为中心的,不再是梁家二夫人,而是朱彤的祖母,尚书夫人。
秦柠心里微冷,这个朱家,也不是可造之材,幸而彤彤不是这般眼皮子浅的人。
朱彤还没有嫁进皇家呢,朱家夫人就忍不住揽权了。
她面上依旧带着笑意,理了理衣衫,身后的小太监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秦柠在一众人簇拥下走出来,台阶下衣衫华美的女人们次第跪下,口中高呼:“参加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吧。”秦柠语调不急不缓,一旁的小太监自然高喊:“免礼。”
众人坐定,朱夫人越过想说话的梁二夫人,笑语如珠:“臣妇听闻娘娘受惊,特意前来拜见,愿娘娘安康。”
梁二夫人不甘示弱:“娘娘得天承命,自有上天庇佑,得以安然无恙,贼子实在可恨,臣妇代梁氏一族,为娘娘献上安神碧玉一只,千年人参一只,恭祝皇后娘娘万安。”
朱家那等暴发户,也想同梁氏相比,先抖一抖自家的家底,看看比不比得上吧。
梁二夫人宛如一只斗胜了公鸡,骄傲地仰着头颅。
秦柠微微一笑:“夫人有心了,本宫并无大碍,倒是让你们忧心了,且坐下吧,咱们自在说会儿话,不必如此拘泥。”
“臣妇遵命。”“这是臣妇该做的。”
几乎是同时,梁二夫人和朱夫人一同开口。
底下传来几声窃笑,听不大清楚,秦柠却能看清楚朱尚书夫人脸色不大好。
任谁被人从头到尾夺了风头,估计脸色都不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