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兄长今日怒气冲冲地过来,是来找思璇兴师问罪的吗?”

“然后呢,兄长是怎么打算的,要把我绑起来送去见官吗?还是一剑杀了我,叫我为淮王妃偿命?”陈思璇直视着他,缓缓开口。

陈纵僵硬着身子,他别过头去,道:“思璇……你别逼我。”

“逼你?”陈思璇笑起来,她走过去,站到陈纵对面,让他直视自己,“兄长想知道的事情,思璇这就告诉你啊。”

“不错,五皇子昏聩无能,陈氏一族与淮王血脉相亲,一向是他的拥庇,可他的正妃之位,却由另一个女子所占据,陈家怎么会乐意呢?而我,我是陈家嫡系的女儿,断然不会给人做侧室的,如此,淮王妃的存在,岂不碍眼?”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很轻,听进陈纵耳里,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淮王妃沈氏无用,这几年下来,也没能为淮王诞下一儿半女,夺嫡一事中,有皇孙何其重要,太子并无大过错,向来简在帝心,太子妃生下的两位皇孙又颇得帝后喜爱,淮王殿下看在眼里,怎能不着急。只是沈氏母家有用,殿下又爱惜羽毛,若弄出个庶子来,不说有损殿下与沈家之间的联系,在陛下那儿,亦不是件好事。”

“就因为她没有孩子?”陈纵咬牙道,“就因为这个,你们便容不下她?”

“兄长错了。”陈思璇纤长的睫毛轻闪,她道,“她该庆幸,她没有孩子。”

“即使她有孩子,该容不下她的,依旧容不下她,而且,父亲不会愿意看到有另一个孩子占了他嫡长子之位的。”

陈纵凝视着这个妹妹姣好的面容,他道:“是父亲不愿意,还是你不愿意?”

陈思璇眉眼一弯,道:“有什么区别吗?”

她抓住陈纵的胳膊,柔声道:“其实兄长不必如此,那秘药厉害得很,淮王妃走时,没吃多大苦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到死,她都以为是她自己命不好,去了一趟庙里,非但没求得好消息,反而染上了重病。而她以为的那位好郎君还是一心一意地爱着她,即使她病容残损,也不离不弃地在她身边照顾她。”

“她死后的丧仪,也是极近哀荣,京中女郎哪个不羡慕她,能得郎君如此深情厚谊的。”

“这几个字,你说出来,不觉得嘲讽吗?”陈纵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下去,不顾陈思璇终于变了脸色,他道:“你不必说的这么好听,淮王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他这位王妃,还是为了沈氏能够继续支持他,我不是不知道。思璇,你一向聪明,却也别拿我当个傻子!”

“陈思璇。”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全名,“我在母亲灵前,承诺会好好照顾你一生,只是现下看来,你厉害得很,是不需要我来照顾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陈思璇木然地站在原地,她看着他大步离开,直到他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拐角处,她再也看不见什么。

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小人在拼了命地呐喊,拦住他,别让他走!

他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真心疼爱你的人了,他这一走,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他对你最是心软,你朝他哭一哭,多说几句软话,告诉他,这样的事情你再也不会做了,他总是会原谅你的。

只是她的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粘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她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却没有掉下泪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扑到柜子前,把抽屉整个拉出来,四处翻找起来,直到找到那个锦盒,陈思璇把锦盒掀开,取出里面那个拿丝帕缠着的小人儿,她把它捧在手心里,放在贴近胸口的位置,像是搂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怡黛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见着这满室狼藉,她吓了一大跳。

刚才见少爷出来的时候一张脸拉的老长,莫不是他对小姐动手了?这可如何是好,少爷是习武的,小姐怎么吃得住啊。

她越想越怕,忙越过地上的杂物,跑到陈思璇身边蹲下,“小姐?”

陈思璇抬头,冲她凄然一笑:“我兄长,他都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怡黛心下一惊:“这怎么可能呢,大少爷他向来不管这些事,何况此事牵扯甚广,更是小心了再小心的,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陈思璇撑着后墙站起来,她冷冷地笑道,“自然是要问我那位好父亲了。”

“父亲让兄长游走四方,固然学得一身好本领,却也教得他心思纯良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父亲这会儿才急了。”

“父亲为人谨慎,他要给我的信件,怎么会被人塞到给兄长的信里,又怎么会机缘巧合之下被他打开,父亲就是想要兄长知道此间阴私,他要兄长明白,他的血亲家人,个个身处泥潭之中,他,也逃不开。”

“可是,”怡黛不解道,“少爷与小姐是亲兄妹啊,少爷一向在乎小姐,家主不是更应该希望你们守望相助,怎么会……”

“父亲的心意,我哪里晓得。”她道,“或许,就是因为兄长在乎我,他才笃定,兄长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不会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有损陈家的事。”

“再说了,由他最心疼的妹妹,来为他上这启蒙的一课,才会让兄长铭心刻骨。”

她发出一声喂叹:“父亲想看到的,大概就是眼下这一幕吧。”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淮王于王妃所做的一切,无一不证明了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陈淑妃偶与陛下提及此事,说不了几句话,亦是潸然泪下,只说这个儿子待人情深这一点上,是像极了他的父亲。

陛下思及卫旌笙的母亲死后他为她所做的一切,自然感慨良多,时不时把几个成年了的儿子叫到面前,感怀一番,又不忘提醒他们多多关怀他们的五兄。

卫昶霖:面上笑嘻嘻,心里有句骂人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走出殿外,就忍不住搭着卫旌笙的肩膀与他大吐苦水,卫旌笙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拍下去:“皇兄有话,不如去与皇嫂说,想来皇嫂会很乐意听的。”

卫昶霖道:“七弟啊七弟,你说说你有多久没与皇兄把酒夜话了,怎么皇兄不过拉着你说了这么两句,你就这般不乐意了?”

他做西子捧心状,道:“七哥这样做,可真是伤了皇兄对你谆谆兄弟之情啊。”

卫旌笙:怕不是个傻子。

莫非他与几岁大的儿子呆在一处,久而久之,竟变得有如孩童一般?

卫旌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固然这一世下定决心上了他这位皇兄的船,只是想到以后多年,要辅佐的是这么一位,还是有些头疼。

算了算了,他对自己说,皇兄在处事上还是极有分寸的,他在你面前不拘小节,不正是说明他把你当成自己人看待了吗?

还是免了吧,卫旌笙看着戏瘾大发的卫昶霖,不自觉地往边上挪了两步,他觉得,疏远又相安无事的兄弟关系就很好,实不必如此亲近。

“要说把酒夜话,若皇嫂无异议,做弟弟的自当乐意奉陪。”眼见卫昶霖表情一僵,卫旌笙这才觉得心中舒爽了些,他拱手道,“旌笙还有事,就不与皇兄多说了。”

“且慢。”卫昶霖叫住他,他笑眯眯地道:“七弟不这么急着走,不到为兄那儿小坐片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