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又大了些,霍妩时不时进宫看望,总爱拿个拨浪鼓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想让她喊自己一声“姨姨”。
宋悦笑话她:“瞧你这吝惜劲儿,来个见面礼都不肯给,还想哄她喊你,我们糖糖可不傻。”
霍妩大呼委屈:“天地良心啊,我哪次来看她,身上的好东西不得给她顺去一大半,悦姐你还这样欺负人。”她说着又捂着脸嚎起来,自以为没人发现的打开指缝看看宋悦的神情。
她们正笑闹着,卫昶霖从屏风后面走过来,见霍妩也在,朝她挤出一个笑脸。
他平时一回来就抱着糖糖哄个没完,这会儿这样子,再傻的人也能看出不对劲了,霍妩放下手里的拨浪鼓,“那,你们聊,我就先退下了。”
宋悦刚想点头,就听卫昶霖道:“罢了,不是什么需要瞒着你的事,你不必退出去。”
宋悦把糖糖报给乳娘,吩咐她把糖糖带下去,这才关切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卫昶霖这才重重地一拳捶到桌案上:“还不是那帮蛮族人!”
宋悦眉头一皱:“他们又不老实了?”
“何止啊。”卫昶霖冷笑一声,眼里锋芒尽露,“这些蛮人此次联合北羌,装作部族迁移的样子,直往边城逼近呢。”
“边城?”霍妩急了,她大哥霍禛正是边城驻守,若是外族人突然进犯,那她大哥岂不是首当其冲?
既为将门之子,霍禛镇守边疆,霍妩自然不会没有做好准备,何况身为霍家儿郎,无论是父亲还是先祖,亦或是她的两位兄长,一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以身报国的准备,霍家满门荣光,也正是因此得来的。
可作为血脉相连的亲人,霍妩不论如何都做不到不为此担心。
宋悦把手按在霍妩的肩上宽慰她:“别怕,霍少将军的威名我昔日在军中素有耳闻,他不会出事的。”
霍妩勉力笑笑,只觉手脚冰凉。
蛮族人位处关外,靠牧马放羊为生,他们个个生于马上,骁勇善战,不容小觑,她父亲霍启衡当年一举重挫了他们的锐气,这才有了这些年的平顺日子。只是那一战,大昌的军士们也死伤惨重。
那一纸议和文书,是用不知多少将士的血肉枯骨堆砌而成的。
蛮族人这一回遭了天灾,族人们的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大昌虽有送些物资过去,只是他们尤不满足,尽把目光放到了整个大昌上。
也不知蛮人新上任的领头人是怎么说动了北羌首领,二军联合,这才打了大昌一个措手不及。
霍妩简直恨得牙痒痒,他们受了灾,归根到底,又不是我大昌害的,怎么就搞的跟大昌欠他们了一般,还妄想拿大昌的土地农田来填补。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宋悦的指骨嘎吱作响,此时此刻,她仿佛又成了当年那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无耻小人,我真想亲上战场,打他们个屁滚尿流!”
“什么玩意儿啊,记吃不记打的东西,真当我大昌无人了不成!”
“等着老娘把那帮龟孙子的头割下来当球踢吧!”
也亏得四下无人,不然太子妃这般言辞,还不又得掀起一番轩然大波,卫昶霖把她按下去,劝她道:“你消消气,我大昌也不是吃素的,父皇今日发了好大一通火,这事儿决计不会善了。”
“你说话也注意些,糖糖是抱走了,阿妩可还在这儿呢。”卫昶霖刚想抱出霍妩来使宋悦平静些,可他这目光刚放到霍妩身上,登时眉心一跳。
瞧霍妩这个样子,就差跳到椅子上给宋悦加油助威了。
“说来有一事我倒是没料到。”卫昶霖揉着眉头道,“卫蔺沣与父皇请命,他想亲上战场,为将士们助力。”
“他?”宋悦嘲讽地笑,“他这是凑的哪门子的热闹,虽说亲王上阵鼓舞军心也是常有的事,我可不觉得他有这份心思,不过是想借着这桩战事,为他自己的名声威望添砖加瓦罢了。”
“拿将士们的性命给自己博个好名头,他倒是打的好盘算。”
“美的他!”
卫昶霖道:“他的心思不难猜到,可你说,老七这又是凑的哪门子热闹?”
七哥?霍妩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就听卫昶霖又道:“七弟居然与卫蔺沣争着,说他也要去上阵督军!”
霍妩:你说啥?
作者有话要说: 七哥这么做不是单纯要与卫蔺沣争,他有自己的目的
霍妩:什么?七哥要上战场,这不是去给人送菜的吗,啊啊啊不行啊我的七哥
第55章 平安
霍妩一下子从椅上弹起来, 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急得团团转。
“七哥这是受哪门子的刺激了这么想不开?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那结果说缺胳膊断腿都是好的了呀, 他真当自己是成了精的狸猫,能有九条命给他霍霍不成?”
“更何况边关苦寒之地,他那身子骨,万一旧疾复发可怎么好?”
宋悦与卫昶霖对视一眼,走过去半搂住霍妩安抚她:“你莫慌, 这事儿不是还没定呢么。”
卫昶霖也在一旁帮腔:“是这个理儿,他们怎么想的是他们的事,归根到底还是得看父皇的意思。”
霍妩就跟只炸了毛的兔子似的,她哪能不知道她七哥的性子,他想做的事,最后哪件不是跟着他的意思走了,他既然公开说出他愿望边城走一遭,这就说明此事, 他势在必行。
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就已经先一步为她做出了决定,等她跳下马车,站在裕王府门口时,站在龙飞凤舞的牌匾下,不禁有些恍惚。
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怎能不令人胆寒,霍妩曾随着母亲一起,去父亲战死的下属家中看望,那些将士们的遗孀通身缟素,静跪于堂前,双眼哭到通红,可她们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霍妩至今记得,有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拒了母亲送去的银钱,她只说,她的儿子是为国战死的,他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仰,没有辱没了家门,军中给的抚恤金已经够她们孤儿寡母过活的了,霍家并没有亏欠她们什么,国公夫人来看望,她心中很感激,这告诉她,她的儿子的牺牲并没有被人忘记。
这份看望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沈容不再多说什么,她拉着霍妩离去,私下里却吩咐人对老妇人的生活要多加照拂,彼时小小的霍妩还不知事,拉着母亲的衣摆怯怯地问她:”母亲,父亲和哥哥们,不会有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