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轻轻揉着少女的太阳穴,霍妩窝在他身畔,良久没有言语,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过去时,忽然听见少女唤了他一声:“七哥。”
“嗯?”
霍妩撑着他的胳膊重新坐起来,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精巧的面具遮着她的小半张脸,她正咬着下唇,贝齿在娇嫩的唇瓣上留下了鲜明的印子。
卫旌笙皱了皱眉,这一紧张就咬自己嘴巴的坏毛病,说了多少次,她是改不掉了吗?
“七哥……”霍妩绞着衣摆,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出征前,我跟你说过,有件很重要的事,等你回来我要告诉你的?”
卫旌笙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一拍,他点了点头。
年轻小娘子的羞怯这样明显,她这会儿连耳朵都红得不像话,霍妩在他面前向来藏不住事,更何况她眼下的心意,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了。
卫旌笙觉得,他都快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挑,却还是强行克制,极力平稳地诱哄她:“你想对我说什么?”
霍妩抬头看他,“我不要等了,那件事,我现在就想说给你听,七哥,我……”
她说了一半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哄笑声打断,霍妩一顿,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瞬间只剩了小半,她沮丧地把头埋进膝盖里,像是只被人抢了到嘴边的萝卜的小兔子,连毛绒绒的兔耳朵都没精打采地垂了下来,看得卫旌笙直想去揉揉她的脑袋。
“辛兰,辛兰真朝咱们这块儿走过来了啊!”
“辛兰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姑娘,又漂亮又有本事,你说是谁这么好的运气被她给看上了,要是我……”
“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辛兰哪里能看上你啊,也不瞅瞅自己长得什么样,是我才比较可能吧。”
“我呸,你这脸可真够大的……”
旁边人的话不断溜进霍妩耳里,霍妩忍不住想看看,这位辛兰到底是什么模样。
那是个很娇俏的姑娘,与京中贵女们相比,她的容貌虽算不得上乘,脸上却始终挂着耀眼的笑容,显得自信又从容,为她更平添了几分风采。
只是……霍妩暗道不好,她怎么觉得,这姑娘是朝着他们这一桌过来的?
不至于吧,霍妩看看卫旌笙,自家七哥这面具还带的好好的呢。
辛兰的确是奔着卫旌笙来的。
事实上,在卫旌笙带着霍妩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留意到了这个男人。
他虽说拿面具挡了半张脸,可仅仅露出的下半张脸就已经足够令人浮想联翩了,更不论,他身姿英挺,举手投足之间的那股气度,与辛兰这些年见过的人大不相同。
是的,他身边已有了女郎相伴,可那又怎么样呢,在这里,只要你尚未结亲,她正大光明地想为自己争一争,谁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辛兰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她在卫旌笙面前站定,开始尽情地舒展着身躯,口中唱着这里的地方歌谣,辛兰的舞是野性的,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干净利落,又带着一个成熟的女郎该有的性感,她的舞姿吸引了周围这么多年轻小伙子的目光,可她的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卫旌笙。
饶是霍妩,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美丽。
卫旌笙倒跟个没事人似的,还凑过来同霍妩耳语:“少吃些,一会儿带你去街上逛逛,有个老爷子做的糖饼味道不错,你一定喜欢。”
霍妩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卫旌笙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
霍妩咬牙道:“卫旌笙,你个公狐狸精!”
呀,都直接喊他名字,看来是真生气了,卫旌笙摸摸鼻子,可这件事,他实在冤得很,加起来为这小没良心的清心寡欲了两辈子,就差遁入空门当和尚了,这会子猛地被冠上这“狐狸精”的称号,是叫他找谁说理去。
霍妩噌得从垫子上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辛兰走了过去,辛兰倒也不怕,她仍在舞动,手臂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丝毫不受霍妩的影响。
霍妩足尖轻点,系在脚踝上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开始动了。
她身姿极软,又因有着功夫底子,这柔软中便带了飒飒英气。少女腰间的系带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她向后点地,衣裙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旋转,葱白的十指变换着不同的手势,铃铛随着她的舞动玲玲啷啷地响着,成了女郎最自然的配乐。
当她停下来的时候,动作依旧干净得很,好像之前翻转了这么多圈的人不是她一般,她微微后仰,双手轻轻击了个掌。
有那么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
可霍妩谁都没有看,她的眼神有时很快地在卫旌笙身上瞥过,又立马收了回去,谁都看得出她与辛兰斗舞的原因,偏偏她自己,像个没事人似的,仿佛来了兴致,就跳上这么一段,跟谁都没有关系。
“欸,这位小娘子跳得怎么和辛兰刚刚跳得那么像呐?”
“像归像吧,可我总觉着,好像这个跳得更好看些,可这真叫我说,又说不出来好在哪里。”有个青年一拍大腿,“管他呢,反正分得出谁更好看就行了。”
他说话的声音响了些,这话一字不漏的钻进了辛兰耳里。
辛兰的动作越发僵硬,饶是她再怎么大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说不如另一个女郎,总归是个不痛快。
卫旌笙失笑,他家小姑娘,这是憋了一口气呢。
她跳辛兰刚才跳的舞,每一个动作里又带了霍妩这个人的韵味,处处压对方一头,可真是……蔫儿坏的。
眼见辛兰是跳不下去了,霍妩的动作也渐渐慢下来,她绕指在空中挽了个花儿,旋身坐回原先的位子上,只是这回是彻底不肯看卫旌笙了。
她方才那段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篝火节献舞寻求伴侣这事儿,也不拘男女,不多时,又有个年轻男子踏着舞步而来,只是这回,他的目标显然不是卫旌笙。
卫旌笙黑了脸,拿手遮着霍妩的眼睛:“不许看。”
霍妩二话不说就把他的手扫开,她托着腮帮子,看那男子的舞看得极认真。
要说京中有些男儿也会舞技,只是他们做来总带了女子的阴柔,反倒显得不伦不类的,不如这人来得有意思。
卫旌笙:这小子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
篝火节这种东西,真是十分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