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姑不也是刚做生意怕赔了,想着能省几个就多省几个?”娘倒是十分理解大姑姐,她们都是从乡村里出来的,过节俭日子习惯了,宁肯自己挨累受苦也不舍得多花钱的,却又问女儿,“你猜,你大姑雇的伙计是谁?”
娘既然这样问了,就应该是自己认识的,可是宁婉把在虎台县里认得的人想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能是谁,只得笑道:“娘怎么还和我打起哑迷了?赶紧告诉我吧。”
“是白氏,”见女儿还没有想到,于氏就又提醒她,“先前孙固的媳妇。”
孙固娶的媳妇果然姓白,但是,“她怎么出来做事了?”
“嗐!说来话长!”于氏就将刚听的事儿讲给女儿,“你大姑那里虽然忙,但原本还没想雇伙计的,可是前天白氏不知怎么找上门来了,哭哭啼啼地求你大姑收留她。你大姑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说了白氏几句就让她留在万记做伙计了。”
白氏一个年轻媳妇出来做伙计,一定是有原因的,宁婉就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氏被孙家休了!”
“一定又是孙固娘挑唆的!”宁婉不必别人告诉她,早就猜到了。孙固其实人不坏,但就是没主意,而他娘看起来十分柔弱,整日缠着儿子,而且小心思极多,偏孙固又最信他娘的话。
从还在马驿镇上做伙计时,孙固就偷偷地利用收菜的机会回家,又将铺子里的包子带给他娘,当时宁婉还觉得孝顺的人总是不错的,因此许了孙固娘到铺子里住。最初还好,只当寡母守着独子,过份关爱些,但是日子久了,便能看出来,孙固娘对孙固也未免太粘了,眼见着快二十岁的儿子,还当小孩子一样一时也分不开。及至孙固娶亲后,孙固娘对媳妇着实苛刻,娘和大姑看不过眼曾说了几句。不想孙固娘因此对东家更加不满,后来终于收了刘五郎的礼来让孙固给刘五郎的次货放水。
其实宁婉当初赶走孙固时是留了情面的,只扣了他半个月的工钱了事,却没有将事情揭开,因此他又能在别家铺子里做伙计。原也想着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毕竟他是古太太的侄子,与胡敦儒有转折亲,总不好太过,现不想孙固竟将白氏休了!
娘也叹道:“你说的不错,孙固娘一向看不上媳妇,先前在我们家时就常叫儿子到她屋里住,不许与白氏在一处。如今白氏嫁过来有一年多了,还没有身孕,她就撺掇儿子以无子之故休了白氏。”
“那白氏为什么不回娘家呢?”
“白氏的娘家要是能帮她,她哪里能走到这一步?如今她连娘家也不肯回呢,说是怕给娘家丢脸,且她娘家必不能容被休回去的女儿。”
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家,明明女儿被欺负了,可是他们非但不能帮忙反倒要落井下石,宁婉就说:“如此说来,白氏留在大姑家也算不错了。”
“是啊,你大姑虽然口里说她太老实,骂她不争气,但其实待她却不薄,吃住都在万记,工钱给的也不少。”娘说到了这里,就停了下来,迟迟疑疑、犹犹豫豫地说:“所以人家都说不要嫁寡母独子,我原来还没放在心上,现在倒是想起卢家……”
其实关于吴夫人,真有这方面的传言,还十分地难听。据说小周夫人与卢铁石成亲的当夜,吴夫人便将儿子从新房里叫走了,一夜没放儿子回来。因新房空了,小夫妻二人便一点也不恩爱。
先前宁婉就是不大信的,世上有多少夫妻新房没有空过一样反目成仇?又有多少夫妻初一成亲就两地分隔但一样情深意笃?且不论吴夫人是不是真在新婚之夜叫走了儿子,卢铁石本就不会与小周夫人生出情愫,他竟然能忘记自己娶过妻子,哪里还能谈及恩爱?
现在与吴夫人来往多了,宁婉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因此赶紧说:“吴夫人与孙固娘不一样,孙固娘不得已让儿子出门当伙计尚不放心,吴夫人可是把儿子送到了多伦;还有卢铁石更不同于孙固,他可是有头脑有担当的人,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并非谁教唆几句就会糊涂的。”
女儿的话果然有几分道理,当娘的放下心,“我就是乱想的,女婿人很好的,这些日子他时常带着手下的兵士去万记吃饭。听你大姑说,有时他们一天三顿饭都在那里吃,就为了给万记捧场。”
宁婉眨了眨眼睛,“是不是他们太忙了没空做饭?”这些日子卢铁石应该在忙着修缮城墙,哪里会专门去大姑的包子铺捧场,一定是图省事顺路去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娘很少生气,但是眼下却不高兴了,“明明你大姑的铺子才开女婿就常去吃饭,不是捧场又是什么!而且就算他们忙,县城里饭铺子还不多得很,去哪里吃不成,一定要去万记?而且万记离他们住的地方又不近,过去吃饭差不多要穿过整个县城!”
又语重心长地向幺女说:“婉儿,我原以为你聪明,现在才知道你只是在生意上精,别的事就一直糊涂着呢!这样的事,你见了女婿可是要道谢的。要知道你可是高嫁的,连这些人□□故都不清楚,早晚吃大亏!”
宁婉不敢再反驳,连声应了下来,又几句话将娘哄得开心,将她老人家送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免不了在心里寻思,倘若自己和卢铁石真的成了亲,会是什么样子的?
宁婉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