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苗死死的盯着那根长鞭,不等云萝伸手去接就慌得连忙后退,“别别别,我给我给!”
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了一粒碎银子,忍着一脸心疼的递给了云萝,“这可是有足足三钱银子,够买好几本书了!”
云萝没有伸手,而是看了一眼,“你知道你弄坏的是什么书吗?”
“这个我咋晓得?我又不识字。”看着云萝面无表情的,他忽然大叫了起来,“你啥意思?不就一本书,你该不会说三钱银子都不够吧?你看别唬我,我就算不识字也晓得一本《千字文》只要四五十文钱就够了!”
“你弄坏的是《千字文》吗?”
“这我哪里晓得?你说啥就是啥呗,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再说,我不过是弄坏了几页而已,用浆糊粘一粘也一样能看!”
云萝不想跟他纠缠书弄坏了几页不影响阅读该不该赔偿,该赔偿多少的问题,她今日只是想给他个教训,让他以后不敢再乱动别人的东西。
毕竟,村里要做好几天的戏,他恐怕还得再留几天,赶是不能赶的,不然对刘氏,对文彬的名声都不好。
所以她直接给出了一个选择,“那本书买来时我花了十两银子,我也不要你全赔,只收你五钱银,不然,我抽你一顿就当是抵消了赔偿?”
包括刘苗在内的所有人的抽了口冷气,十两银子的一本书?那怕不是用金子做的吧?
刘苗哪里舍得拿出这么银子来?可他虽是穷苦人家的儿郎,连娶个媳妇都要先卖了小姑才能凑得起彩礼,但因为是刘家独苗,他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苦,最大的苦头大概就是几年前他对云萱动手动脚,结果被云萝按着揍了一顿。
那件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但他至今仍记忆犹新。
用拳头打人就已经够疼了,现在她还想拿鞭子抽他?
他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眼李大水,夏日衣衫薄,一鞭子下去,衣衫撕裂,血肉翻卷的伤口看着就十分骇人,他只是想了一下这样的伤口若是出现在他自己的身上,便忍不住手抖了一下。
“我我……我给你银子!”
他终于还是从怀里抠出了总共五钱银子,心不甘情不愿的递给了云萝。
这是他身上几乎所有的银子了,正是前日到白水村姑母家做客的时候,大姑父给他的一个利是红包,原本还想着要慢慢花,却没想到还没等他花出去就翻个手又回到了郑家人的手里。
看着云萝伸出的手,他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脑子突然进水,目光突然恍了一下,然后在将银子放到云萝手上的时候忽然伸出手指在她的手心里挠了一下。
云萝的双眼顿时一眯,然不等她反应,就见一道鞭影从身旁凌空掠来,刹那将刘苗抽飞了三丈远。
这可比刚才云萝抽的那一下厉害多了,刘苗连个声音都没有能够喊出来就眼睛一闭,竟是当场晕厥了过去。
五钱碎银子落地,景玥抓着云萝的手,掏出帕子仔细的给她擦拭手心,眉眼间一片暗沉,充斥着浓郁的戾气和疯狂。
云萝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怔愣,然后缓缓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连带着那块帕子一起,自己轻轻擦拭着,神色莫名。
景玥回过神来,忽然有些心慌。
无妄眼珠子转啊转,十分机灵的上前踢了昏过去的刘苗一脚,转头又将掉落到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一块儿塞进兜着铜钱的手帕里,谄笑着说道:“郡主何必跟这种人纡尊降贵呢?没的反倒让他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脸面得寸进尺的,您有什么吩咐都只管说一声便是,小的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云萝敛下眼睑,沉默了会儿,那短短的不过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却让无妄紧张得额头都冒出了汗,景玥也紧紧盯着她,忽觉得呼吸困难。
他刚才一时没有忍住,阿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其实,云萝的心思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她只是有一点点受惊和疑惑。
之前她好像想岔了。
再抬眸,她的眼中一片平静,扫过那几个被吓傻了的无赖,在郑文浩的身上微顿,说:“别再让我看到你们聚众赌博。”
不然的后果她虽没有说,但已经足够吓得他们慌忙点头。
以后会不会故态复萌谁也不能保证,但至少此刻他们都答应得真心实意。
怕了怕了,不敢了不敢了!
云萝其实不想管他们,她只是不愿眼睁睁看着郑文浩涉入到赌博的泥潭之中,到时候闹到家破人亡,首先倒霉的就是郑大福。
老爷子虽偏心,还年纪越大越钻牛角尖,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大毛病。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老得很快,恐怕没多少年好活了,她并不希望他临到老了还要被亲孙子拖入泥沼。
其实如果他能想开些不要跟大儿子一家死死绑在一起,答应郑丰谷的请求,让二房来奉养他和孙氏到老,郑文浩赌得再大,云萝都不会多眨一下眼。
没收所有的赌资,又警告一声之后,云萝就不再多留,扔下昏迷的刘苗和另外三个由她造成的伤员,转身离开。
趴在墙角一直目送着云萝的身影彻底消失,留在原地的几个无赖们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转头看到躺地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这可咋办?”
被牵连的两人熬过了最初的疼痛之后倒是没有大碍,李大水却还躺地上站不起来,至于受伤更重直接昏过去的刘苗,他们反倒不怎么关心。
毕竟也不过才认识两天而已,要不是看在他是郑家亲戚的份上,其实根本就不想带他玩。
“他不是郑二婶娘家的亲侄子吗?之前还吹嘘说跟表弟表妹们的关系老好了,他一来,他姑父就给了他一个大红封。”
“这话你也信?要真是关系好的,以前能不到村里常来常往吗?”
“唉,郑文浩,这到底是咋回事?你倒是说说这事儿该咋办啊!”
郑文浩阴恻恻的看了眼云萝的方向,掸着袖子说道:“我咋会晓得?不晓得!”
这边无赖二流子们被吓得小心肝乱颤,云萝离开后则往家走去,不知不觉中,无妄落在了最后面,离前面的两位主子越来越远。
站在这儿已经能听见从村口传来的咿咿呀呀唱戏声,云萝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我以前是不是都想错了?你是不是喜欢我?”
无妄忽然脚下打滑,“噗”的一声摔进了路边的水沟里,溅起的水花浇湿了路边的小草。
景玥更是表情一慌,完全没想到她竟会这么直接的询问。
都不需要婉转一下的吗?
可是最初的慌乱之后,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吃惊和意外。
缓缓的稳住满腔的慌乱,他的心却依然高高悬在半空中,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小心的,斟酌的,带着几分试探和期待的问道:“你以前是怎么想的?”
以前是怎么想的?
那可真是太多了!
从当年后山的初遇,到镇上他虽不曾出面却让无痕找了上来,再之后她刚暗搓搓敲了郑丰年的板砖,回头就跟他撞上了,那还是她第一次与哥哥见面。
她一开始以为他想灭口,后来又觉得他另有所图而心生警惕,之后便认为他是看在师父和哥哥的面儿上才对她多有照顾,一直到现在,她甚至都觉得个人与他的交情也算是不错了,算得上是个朋友。
可是刚才,她看到他抽了刘苗之后的神情,突然就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思绪一瞬,她没有详细的跟他说自己的想法,而是缓缓的皱起了眉头,直接又反问了一句:“所以,你是真的喜欢我?”
景玥悄悄的红了脸,又被她的眼神给哽住了。
怎么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