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老了,而年轻人正蓬勃而上,曾经给予厚望的回到了乡下,曾经被他忽视的却有了大出息。
郑大福看着文彬的背影进入东屋,听见他在屋里朝孙氏行礼问安,而曾经多么刁钻、早上还朝老大家的破口大骂的老婆子此时却连个大的声气都没有,讷讷的带着小心翼翼和几分讨好。
他刚才是不是也这样?
从老屋出来已是临近中午,李氏邀请他们在家里吃顿午饭,但郑丰谷拒绝了,只说文彬过几天就要离家,今日只是过来跟长辈告个别,家里午饭此时应该都做好了。
走出几步,又在村道上遇见了扛着锄头从田里回家的郑丰年,两只裤管高高卷着,沾满了泥土,看上去似乎与寻常的农夫也没啥区别了。
但是听说,他家田里的庄稼总是比别人家的要差一些,田里的稗草都不晓得清理干净,长得比稻秆都壮实了,显然还是当年那个懒怠干活的秀才相公。
郑丰谷原本要招呼一声,但是郑丰年看到他们三人却是直接低头,从另一边绕道而走了。
郑丰谷在原地站了会儿,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迎面一群小豆丁或拎着书袋,或背着小书箱你追我赶的跑过来,一大群小子中还夹杂着几个丫头,看到他们,纷纷停下招呼郑丰谷,又像模像样的朝文彬行礼。
文彬拱手还礼,他们就抓耳挠腮的脸都红了,眼睛却锃光发亮。
郑丰谷朝着一个六七岁的白胖小子说道:“福生,你咋不跟你爹一块儿走?”
福生挠了挠脸,说:“我爹太慢了,下学了还慢吞吞的,真不晓得只是几本书为啥要整理那么久!”
这福生是李继祖的长子,李继祖几年前就离开了书院,回到村里开了个私塾,一边教书一边还会自己读书。
他性子温和,对小孩子们也很耐心,深得学生和附近几个村村民的爱戴,人人见了都称他一声先生,与同为秀才的郑文杰和郑丰年的境遇又是截然不同。
虽然村里如今已经出了两个考中进士当官的,但秀才依然被乡亲们敬仰着,并没有如郑文杰认为的那么不当回事。
人们不把他当回事是对他本身的轻视,并不是对秀才功名的轻视。
秀才依然很吃香。
回到家后,文彬把他历年的文稿都整理了出来,留一份给郑嘟嘟,剩下的则全都装进箱子里,满满当当的一大箱子全送去了里正家。
李继祖如获至宝,还硬拉着他在家里吃了一顿晚饭,好酒好肉热情招待。
告辞前,文彬恳切托付,“过几日我就要离家了,家中只剩下爹娘和嘟嘟三人,实在放心不下。嘟嘟向来是个淘气的性子,调皮捣蛋,每天不闯点祸他心里都不舒坦,以后还要仰仗大伯帮忙看顾一二。”
里正拍着胸口说道:“你在外头只管安心,家里定给你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里正媳妇也说:“探花郎就是谦虚,嘟嘟乖着呢,谁家有个那样的小子都要从梦里笑醒,小小年纪就已是童生,过几年说不得又是一个探花郎。”
接连几天,文彬又拜访了好几户人家,把家里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然后才收拾行囊,告别家人和乡亲,离开了白水村。
他并没有立刻启程前往京城,而是先到县城,拜访了书院的先生,约几个交好的同窗相聚,如此又耽搁几日,待他登船北上的时候,正值六月酷暑,他在水上行走,河风带着水汽拂面,倒是比走陆路更清爽。
六月卄六是卫漓和叶蓁蓁的大喜之日,但是从刚进入六月下旬,镇南侯府内就开始宾客往来,络绎不绝了。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了,这个时候府中的事务反倒比之前松快一些,景玥便把云萝拐带了出去玩耍,看着她隐隐削尖的下巴,不满的说道:“卫逸之娶妻,倒是累得我媳妇瘦了一圈,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