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二岁那年是我设计她掉进井里,可你也给她报了仇,我那么相信你,你让我下井我就下井,结果呢?你把我困在井下,那么黑,那么冷,你骗我在下面呆了三天!她发三天高烧她报仇,你把我在井下关了三天,这还不够吗?!凭什么我就要忍她让她,她喜欢什么就给她?”
“你问我理由?”楚锦仿佛是什么都不在意了一般,她大笑出声来:“好,我告诉你,我要比她好!我要给你看清楚,你瞎了你的狗眼,我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嫁的比她好,我名声比她好,我什么都比她好,你这个做哥哥的错了!你看错了!”
“当年是你说的——”
楚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平时的哭,都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然而今日的哭泣却是完全不管不顾,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全然没有了任何仪态。
她仿佛一个孩子一般,匍匐在楚临阳脚下,痛苦出声:“是你说,我一辈子都赶不上她,我若赶得上她,你也会如此对我的——”
“你如今却还来问我理由?我还能有什么理由!”
还能有什么理由。
不过就是不甘心,不过就是想要争。争的哪里是什么荣华富贵,争的不过是他这一份独一无二的宠爱。
她也想像楚瑜那样,被一个人放在心尖尖上。
楚临阳那份维护毫无理智决绝疯狂,她渴望嫉妒疯狂不甘。
她大哭大笑,楚临阳就一直静默看着。
直到最后,她哭不动了,趴在他脚下,小声抽噎。楚临阳瞧着她,眼里带着怜惜。
“对不起,我没想过,小时候的事情,会对你有这么大的困扰。”
他声音很温和,楚锦慢慢抬头,眼里带了期望。楚临阳拿出手帕,递给她。
楚锦看着这方手帕,忍不住愣了神。
这个人很温柔,是一种安定的、无微不至的温柔。
她从小就最喜欢这个哥哥,每一年逢年过节他都会回来,那时候她就会站在门前,抱着他前一年送给他的布娃娃等着他。
他每年都会送不一样的布娃娃回来,都是她最喜欢的。
可十二岁那年,跟着他回来的不仅是布娃娃,还有她那位一直长在西南,到十二岁才不晕马车的姐姐。
见过楚瑜,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人给他的布娃娃,只是他温柔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年少的她心生嫉妒,她将一只猫儿扔进了井里,哄楚瑜去救猫,想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楚瑜,发泄自己内心那一份不满。
这件事被楚临阳知晓,他没有骂她,他反而和家里说,带着她出去游玩。她那时多欢喜啊,以为没有了楚瑜,哥哥就只是自己的哥哥了。却不曾想,当楚临阳带着她出门之后,当天夜里,他就将她骗到了一口枯井里。
她以为的,最好的哥哥,将她骗到了井里,然后在井口漠然看着她。
她哭着求他放她出来,他却是静静看着她:“阿瑜高烧什么时候退,你就什么时候出来。”
“那她死了呢?”
楚临阳笑了,他那笑容温柔又冷静,在月色下看得人心为之颤抖。
他温柔问她:“她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你不该偿命吗?”
那一瞬间,她看着面前人从容平静的神情,有一种绝望和不甘铺天盖地涌上。
她哭着问他:“为什么,她哪里好,我也是你妹妹,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楚临阳静静看着她,冰冷出声:“她哪里都比你好,你之心性,一辈子都赶不上。”
“我怎么赶不上?我怎么不必她好?楚临阳,若我比她好呢?”
“你?”楚临阳笑容更盛,却仿若玩笑:“那你想如何,便是如何。”
你想如何,便是如何。
那言语撑了她多少年?
她读书、认字、学诗词歌赋、精琴棋书画。她做到了当世女子所有要做到的最佳,楚瑜会什么?除了舞枪弄棒,她什么都不会。
可他心里,楚瑜仍旧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好妹妹。
如果说最开始不过只是姐妹之间普通的嫉妒,日积月累,便成了嫉恨。
楚锦艰难闭上自己的眼睛,再也发不出声音,楚临阳静静看着她,许久后,终于出声:“我那时年纪小,不懂得用更好的办法,是我的错。可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给你道歉。我希望家庭和睦,希望你能体谅我,所以以后,不要去找阿瑜麻烦,好好当她是姐姐吧?”
“若我不当呢?”楚瑜沙哑着声音,楚临阳有些无奈,叹息道:“你惯来知道我的脾气,你是我妹妹,我自然是不忍心杀你的。只能分开情况来看吧。”
“你若再做这种诬陷她名声的事儿,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你若动手让她受伤,我便废了你的四肢。”
“你若让她婚事受阻,我会为你寻一门更‘合适’的婚事,保证你后悔一辈子。”
“若你害死了她,”楚临阳眼中带了怜悯:“阿锦,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楚锦不可置信,慢慢抬头,楚临阳蹲下身子,低头瞧着她。
“阿锦,人都在长大。今日若不是我拦着阿瑜,你下一次再算计她,或许就死透了。”
“把关在井里这样幼稚的事儿,哥哥不会再做了,你明白吗?”
楚临阳眼里温和得让她觉得害怕,楚锦整个人颤抖不止。
楚临阳脱下自己的外套,温和搭落在她身上,他垂眸看她,满是关切:“夜凉露寒,好好跪着吧。”
说着,他便站起身,往外走去,慢慢关上房门。
绝望、惊恐,十二岁那年在枯井里等待死亡的恐惧涌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