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么了?”他问。
炫却沉着脸,不答。
熵正思量如何脱身,却闻几个字音如暗夜曼陀罗花粉般散入他的耳中——轻却浓烈,同时带着呛人的苦楚:“答应我,照顾她!”
“谁?璃儿?我想大哥也有份吧?”他反嘲道。
“不,我没有资格……我要你……代我护她一生一世!答应我!”最后叁个字咬得那么重,似玲珑血石般掷地有声,说得熵不敢反驳。
熵想了想回答道:“哥!你知道的,不论怎样,我都会守在她身边,不用誓言!只是我想不通,我那霸道的老哥去哪了?你以前不是说不许我接近她的吗?”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气:“那是以前!从今天起,作为我的弟弟,你要全心全意地去待她!而我……不会再纠缠于她!也不会再碍着你……”
“你不是说要无怨无悔吗?”熵高声反驳。
炫的声音仿佛是在苦痛呻吟:“那是我的错……终究是孽缘!你只答应我就好!从此后,我是我,她是她,不再相干!”说着,剑锋滑落。
熵随剑锋一转,望见了身后颓废倒地的哥哥。那一笔剑锋带过,斩断炫半缕青丝,然后就看到鲜血,如同晶亮蜿蜒的赤蛇,从他黑色的袍下透出,印着皎洁的月光,愈发诡异。
熵只道他受了很重的伤,但当他转醒却又闭口不提,只是从那时起,浩气不在,取而代之的,就是今天这副颓废风流而又邪性诱惑的皮囊。
赖在熵结实胸膛中的云璃,在听闻炫的那样一句话之后,陷入长久的思虑,虽外表不动声色,却暗自抓紧熵的衣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挡汹涌袭来的不堪回忆。
云璃再笨也知道有什么事发生在曾经几近痴狂护着她,不许人分享,动不动就打翻醋坛子的炫的身上。他受伤期间,她每天都来探视他,可那人留给她的只有玩世不恭的笑,甚至当着她的面和女官亲热打闹。
最痛苦的是,那次她带着瑾卿给她的,火国进贡的疗伤药蹦跳着来找他时,竟然看到那样刺人的一幕——纱帐中那两具纠缠的身体,娇小的不知是谁,那挺拔宽阔的显然是他,腰间还缠绕着白色的纱布,却已然透出点点梅红…
那女子轻浅低吟,水蛇一般纠缠着他日渐雄伟的身躯。而他澎湃的动作,引得身下娇躯迷乱痴狂,低吟最终变成尖叫,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想走,却不知怎么竟移不动半分步子。
白纱帐最终被风吹开,他竟然回头,含笑看着她,那眼神,带着戏谑,却又分外的寒冷。
最终的她总算回神,丢下药囊,转身跑开,却从那刻起,再也跑不开铺天盖的心痛。
看到时她虽小,却也知那是男女情爱之事,是他从前在她耳边轻轻喃语,要等她大了再与她共享的甜蜜。
而如今,他却把这种甜蜜贬得一文不值!随便哪个上了姿色的宫女,他都要当着她的面调笑一番,甚至,还有那些长得不错的监人。
气得她开始是拿下人撒气,或重惩或逐出,可几次后,自己也觉得迁怒于人的做法十分没有担当,最终只能选择放弃,毕竟男欢女爱是他的自由,虽说他是以储君驸马身份入云国的,虽说他们曾经那样亲密,虽说民风开放的云国对男女之事本就开化,只是她,不能容忍!
早应看淡,他确实已做好选择,与她渐行渐远了…
她曾经最信赖的那个炫死了!当然,现在躺在美人靠里,眯着眼儿望着他的男人也叫炫,却不是她最亲近的那一个了!
至于原因?她选择逃避,没有问他一句。
只是听熵有意无意地提起,问她怎么不像以前那样,时常去凤临殿找他和炫了?那里曾是云璃最爱去的地方,那时的炫,虽然经常欺负熵还有瑾,而且对她充满浓浓的保护欲,但她是腻着他,喜欢他的!
对她来说,在这偌大的深宫内院里,她最欢喜的不是母后赐予的锦衣玉食,忠仆良相——母后对她始终是严厉多余慈爱的。而其余的人,都是奴才奴才地叫着,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或者能力与她这个云国的未来女主人玩笑。
同时,她的生身父皇也是一个谜,听说那是与云皇和亲的雷国的皇子,云璃甚至不知道这个皇子的名字,因为云皇不许提,提了的,轻则宗人府处置,重则,丢了脑袋!十几年过去了,宫人也换了一代,终于这个名字也不可考了,于是,她的成长中,缺失了一半亲情的关怀。
直到当她四岁时,有了昊玥——他比她大了整整五岁,她对他的感觉更像妹妹对待哥哥。他总是对她温文尔雅,疏离中又有些关怀,但始终让她觉得距离感十足,虽然他也很漂亮,很聪明,却像一尊冰雕一样,她对他,确实是敬多于爱。
昊玥教她读书习字,琴棋书画,但她每次握到他的手,都是冰冷的,她不喜,甚至有些怕,所以随着年岁的增长,她跟昊玥最终也是生分了。
他很忙吧?如今的他,也已经不是把她抱在怀中,用冰冷的手,教她疼她的那个大哥哥了。
思绪从神游中回来,熵在她耳边轻轻地唤:“璃儿,怎么了?想什么呢?”
她摇摇头,却迎上了对面炫五味杂陈的目光,对!她要狠狠盯回去——没了你和昊玥,我还有熵和瑾呢!这就是云璃,她总能尽快地调整好自己,这也许也是她这种苦命皇女的必备优良品质吧?
最终这个由瑾牵头,云璃默许的美好踏歌舞春会,就这样毁在邪恶美男风炫恶毒的一句话里。
惨,就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