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采薇记得,当时承启先生带她来此,是因为承启先生这位故人,也就是茅草屋真正的主人,点翠婆婆的志向——
在浪涛浊世之中,担起承前之责,寻一启世之人。
而她,正是被承启先生选择的启世之人,也是贯彻点翠婆婆志向之人。
恍惚间,宣采薇想起自己当时答应承启先生的心情。
那种澎湃,激动,前所未有的心情。
好一会,宣采薇点了头。
其后,便跟着承启先生去到了她京郊别院。
日子一晃,七日过去。
这七日,承启先生和宣采薇的大师兄薛然皆是居住在京郊别院。
承启先生虽有一座漂亮的京郊别院,可却没几个下人,尤其他跟薛然都是男子,下人也尽是仆从。
一开始承启先生和薛然担心宣采薇一个人住不惯,本想着去为她找些丫鬟,好生侍候她。
但谁料,宣采薇却摇了摇头,开始自己一个人料理起居。
虽然只是简单自己收拾屋子,给自己梳洗打扮,但也比先前金贵的贵女生活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薛然有些担心,经常去看自己这位小师妹。
却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甚至眉头舒展,似有宽慰。
好像她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让她有种莫名满足的安心感。
薛然不解,但也将这些事都报给了自家老师听。
老师听完后,表情也说不上是无奈还是赞同,似乎在两者之间,最后只淡淡凝了一句话。
“随她去吧。”
这一句,随她去,又是好几日。
宣采薇住在京郊别院的这段日子,并没有练棋,但也不是没碰棋。
别院就只有承启先生,薛然和宣采薇会下棋。
所准备的棋子也是供给三人。
但宣采薇每日都会去到洗棋子的地方,跟着下人们一起洗棋子。
一开始薛然发现的时候,当然吃惊。
饶是他是个粗汉也知道,他小师妹是个堂堂娇小姐,即使现在不是,曾经也是。
哪里能干这些粗活不说,更不能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干活。
最重要的是,小师妹没带面巾。
薛然记得以前的小师妹,便是吃饭之时要摘面巾,也得环绕周遭看有无陌生男子。
小师妹,是一个极其守礼之人。
可现在,她似乎将这些都看淡了。
这件事,薛然同样告知了承启先生,难得,承启先生也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接着,承启先生让薛然带路,似乎要亲眼所见,才肯相信。
洗棋子的地方,在别院的东南角,一个拱门之后的水池。
水池是山间活水,带着灵动的山水滋味,用来洗棋子,似乎连棋子都多了几分灵性。
承启先生被薛然带到一个拐角的地方,两人扒拉着墙角就朝着拱门里面看。
果然瞧着宣采薇卷起了袖子,用发带绑住了两边袖口,然后坐在一个矮凳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盆,盆里有一盆清水,清水下面全是小棋子,眼下宣采薇正一手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手帕,另外一只手在清水盆里捞了一下,捏着一颗白亮的小棋子。
宣采薇捏着棋子抖了抖水,有些脏水甚至落在了她的衣服上,她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在意,脸上一个表情都没有。
待小棋子稍稍干了一些后,宣采薇用手帕仔仔细细将白色小棋子擦了擦,擦到干净到不然一丝尘埃,连个指纹印都看不出来,宣采薇才规整地放在一旁摊开荷叶上。
似乎是让小棋子被阳光暴晒下。
宣采薇的动作俨然已经有些熟练。
承启先生问向一旁的薛然道。
“她干了几日?”
薛然回道:“有个三四日了。”
薛然接着道:“老师,我们要不要管管?”
薛然:“小师妹这样,很有些不对劲。”
承启先生先是点点头,其后又摇摇头。
“管肯定是要管的,但不是从你小师妹这里下手。”
薛然不解:“那从哪里?”
承启先生道:“先把其他几个下人换走,如果你小师妹嫌一个人洗棋子无聊,就去挑几个伶俐讨喜的丫鬟,送在这里跟你小师妹一起洗棋子。”
显然承启先生这话,不是不赞同小师妹洗棋子,而是不赞同小师妹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