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优雅地蹲坐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满眼惊讶的两兄弟,男低音里带着浓重俄罗斯口音:“你们好。”
……等等,猫说话了?
还他妈是毛子口音?!
临海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奇幻的世界啊!
饶是沉稳如董征都免不了面露惊讶,在他的认知世界里,还从未想过会有俄罗斯口音的猫——好吧,刚刚在哈默尔恩连会说话穿马甲的老鼠都见过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崔左荆伸手挠了挠维克多下巴,总算放心了:“他竟然用快递箱,也不怕闷到你。”
“他把我送过来的,我就在箱子里呆了一会儿,不要紧的。”维克多亲昵地蹭了蹭少年掌心,对被吓到的两人微笑道,“不用惊讶,我是阿左的朋友维克多·弗拉基米尔·莫洛佐夫,你们可以叫我维克多,或者像阿左一样,叫我叔叔。”
那一串带着弹舌的俄语名直接把临海整蒙了,他看看崔左荆和白猫,又看看董征,明智地选择了暂时不说话。
“你不是个普通的囚徒,是吧。”董征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崔左荆挑了下眉毛:“怎么说?”
“虽然我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但《新人手册》上明确写了,一旦成为囚徒,就算保存着生前的记忆,在没有主人允许的情况下,也不被允许私下和从前认识的人有更多接触。”
董征冷静地和崔左荆对视,道,“对抗魔笛手的时候你突然私自从囚徒空间里跑出来,现在还有一个老朋友找上了门……其实你并不是完全受我控制的,对么?”
“说的不错。”崔左荆坦然承认了,“我并不是个真正的囚徒,和维克多来到这里也的确有其他目的,不过你要相信,有血契存在,我不可能害你的。”
“我知道,不过被隐瞒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董征不习惯任何不受控制的事情,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慢慢习惯了,“我会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
“不用着急,如果确定你们的确是能够帮到我和阿左的人,我们会坦白一切的。”维克多伸出一只粉嫩的前爪碰了碰董征手指,他深知以崔左荆的性格在面对不熟悉的人时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好好说话,便率先示好。
社交工作什么的,还是交给他吧。
面前小白猫看起来实在无害,董征略一迟疑,没有躲开,两根手指轻轻握了下维克多的前爪:“好。”
蓬松柔软毛茸茸的,真的是猫吗?真的是猫吗!
临海忍住想要上去摸一把的冲动,问:“那个……冒昧的问一下,你一直都是一只猫吗?我是说,你是学会了说人话才这样的,还是之前是个人?”
“我是个人。”维克多耐心地回答道,“只不过现在被困在了猫的身体里,阿左现在的目的之一,就是帮助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哦哦这样啊,那就比较好理解一些了。”到底是个满脑子奇妙幻想的少年人,临海飞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顺势问道,“那你吃什么呢?需不需要买猫粮或者其他的?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吃饭。”
“有猫粮最好了,如果条件不允许的话,我也可以吃饭。”
“诶——那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卖渴望的,我听说那是最好的猫粮。”
这边董临海和维克多欢快地聊了起来,崔左荆则拿起桌上的《纯白地界新人指导手册》随手翻看。他拿的这本应该是董征的,上面做了许多标记,包括要在盒子里怎样表现才能得到更多的积分,清除之夜的规则等等,很能体现出男人的认真谨慎。
“关于这个地方,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董征靠在墙边,望着正低头看手册的少年,突然道。
崔左荆抬头看了他一眼:“比如?”
“小丑说想要从这里出去,必须参与朝圣,到达皇后的宫殿,向皇后提出请求,手册上也是这样写的。”董征声音沉稳,这个问题自从他来时就一直在困扰他了,“可真的有人成功回去过吗?所有人都是在现实世界死后才来的这里,我和临海的尸体现在估计已经不成样子了,如果回去了,那我们会以什么形式存在?”
“……”崔左荆沉默一瞬,“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董征敏锐地追问道:“是不能还是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的,但是可能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毕竟从纯白地界存在的那时起,就只有他一个人成功出去过。
十六岁生日的晚上,全家人做好了丰盛的晚饭等待着儿子放学回家,却一直到晚上七点都没有消息。电视中反复响着犯人越狱的新闻。
母亲在家陪着妹妹,焦急的父亲出来寻找,在偏僻的小巷子里发现了儿子被连捅十几刀的尸体,倒在干涸的血泊中,已然冰凉僵硬。
几乎要昏过去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一声哭嚎,便看见少年沾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崔左荆在纯白地界中挣扎了三年零四个月,但现实中,不过过去了两个小时三十七分钟。
八年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崔左荆闭了闭眼睛,想到临行前父母和妹妹的泪水,心中毫无波澜,只剩下钝痛。
“那好吧,我再换一个问题。”董征转而问道,“能给我说说朝圣吗?”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崔左荆道:“纯白地界的地理布局可以理解成一个圆形的靶子,我们现在所在的是最外面一层,而皇后的宫殿在靶心位置,每两个区域之间都填充着扭曲的空间,只有无尽列车才能穿过。
“无数想要出去的人不辞辛苦冒着风险,穿过大半个纯白地界去向皇后请愿,久而久之,人们就把前往中央区域的旅程叫做朝圣了。
“至于过程……就是进入盒子,在里面获取积分,道具,线索,提升自己,得到进入下一个地区的车票,不断重复这个过程,直到到达目的地。”
然后迎接谎言和死亡。
崔左荆解释时维克多和董临海不知不觉也停止了交谈,安静地听他说。少年独有的嗓音响在客厅里,维克多原本在空中轻轻摇晃的尾巴垂在茶几上,白色的眼睫垂下,掩住琥珀色眼眸中的哀伤。
——他已经记不得见证了多少次死亡了。
“那一定很难吧。”临海喃喃道。
崔左荆嗯了一声:“是很难,所以一些人选择永远在这里活下去,不去朝圣,只是定期进入一些低级的盒子赚取能够生活一段时间的积分,但仍然很容易因为实力不足等各种各样的意外死在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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