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纯白地界后, 崔左荆就再也没有给维克多修剪过指甲。
被子里的董临海掀开假发, 一拳砸在潘川艮胸口, 他故意存了个心眼在靠近门口的一侧放了很多枕头, 刚才那把袭向他的匕首正好扎在了上面,没有伤到他。
猝不及防下潘川艮吃了两记奇袭, 可谓凄惨, 他彻底变为猩红的右眼死死盯着董临海, 其中仇恨的眼神能生生扒掉少年的皮。
但在黑暗中, 董临海啥都看不见, 少年抓起口袋中的手电筒打开,光束照在潘川艮脸上,满目的鲜血让临海忍不住嘶了一声。
灰白的厚角质层直接从皮肤内侧翻出来般, 附满了潘川艮全身,两只巨大的公羊角从额角顶出,他嘶哑地咆哮一声,衣服从腰部被撑破,长出山羊的后腿和尾。
转眼间,矮胖的男人就像在花园里那时般,变成了个浑身被毛的怪物!
董临海实在不想承认面前着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神,他躬身翻到床的另一边和潘川艮拉开距离,看向卧室的门。
按照原计划,这时候听到动静的蔺航之应该带着玩偶们进来,一起将不怀好意的潘制服。
光靠他们三个可能无法顺利解决能力高强的潘,但人多了就不一定了。
但门没有开。
蔺航之,玩偶们,谁都没进来。
出什么事情了吗?
董临海暗叫一声不好,潘川艮已经彻底完成了变身,他受伤的左眼完全凸出来,更加恐怖骇人。维克多“唰”地从床底蹿出来,一爪挠在他脚踝,但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白猫灵巧地落在梳妆台上,皱起眉头。潘川艮完好的那只眼睛突然朝它看来,在维克多注意到他掌心腾起的紫色光球时,那光球已经朝他激射而来!
维克多立刻跳开,光球擦着他尾巴射在梳妆镜上,哗的一声巨响,正面镜子碎成无数晶莹粉末,洒在台面上,而光球威势不减,将后面的墙壁烧出一个大坑!
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弥散开来,维克多转头看了眼自己被燎焦的尾巴尖,两只耳朵平平贴着头顶,耸起脊背,眼睛瞪得滚圆,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噜地警惕响动。
不行,单靠他们两个在卧室里绝对打不过潘川艮的!
董临海趁着潘川艮注意被维克多吸引,立刻跑去开卧室的门。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门把手时,一道光束射来,临海赶忙收回手,眼睁睁看着门锁被炸得开花。
阿加莎的房间在宫殿的高层,距离地面差不多有十米,不到万不得已,不适合跳窗逃跑。
“跑什么?不是想和我玩吗?”半羊人的声音嘶哑得诡异,血从他脸上一滴滴落在地上,一时间竟然更像恶魔。
董临海根本不理他,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被吓住,一旦动作慢了,不就正中潘的下怀了吗!
他一脚揣在房门上,感受到门在咣当活动,精神一震,又是一脚。
潘川艮当然不会等着他跑出去,一束魔法砸过来,同时山羊人快步上前,几步就到了董临海身边,生着黑色尖利指甲的大手捏向董临海头颅!
这一击要是中了,董临海就要尸横当场,脑花四溅。
董临海仿佛置若未闻,他死死盯着晃动的门,狠踹上去!
这是最后的机会,不然一会儿等潘川艮守住门口,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色的身影挡在了临海面前,而潘川艮手掌在那刻摊开,在维克多蹿到面前时一掌将白猫扇开。
维克多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飞出去,砸在墙上,他身子仿佛嵌在墙面中顿了两秒,才抽搐着重重落在地上。
空中的血线洒在床单和地板上。
“叔叔!!!”
董临海睚眦欲裂,眼泪几乎瞬间迸出来,门终于在最后一记重击下破开,外面的灯光透进来,照亮墙边的维克多和他口中不断呕出的鲜血。
而走廊上空无一人,蔺航之面朝下倒在不远处的地毯上一动不动,所有的玻璃都粉碎,雨斜斜地潲进来,将那一地的碎片淋湿,闪出冰冷的光晕。
“你当我是傻子吗?”半羊人从黑暗的房间中走出,他没有再看身后的维克多一眼,盯着董临海,问,“你把她藏到哪儿了?”
董临海缓缓地后退,紧咬着后槽牙,口腔中逐渐蔓延开血腥味道。
一步步,退向蔺航之身边。
而房间中,维克多两耳无力地耷下,雪白的毛发被自己的血染红,琥珀色的眼中瞳孔开始不受控制地扩散。
潘川艮的那一下,几乎将他全身骨头和内脏都摔碎了。
维克多忘记了他现在的这幅身体,只是一只脆弱的猫。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身体被强化到极致,每根血管里都流淌着战斗民族热血的人了。
死亡的味道在他鼻尖萦绕,令人眷恋的温度随着血液一起离开身体。就像八年前那时,他的眼前渐渐暗了下去,但脑中却神奇地浮现出种种画面。
他看到许久未见的妻子和三个女儿的笑脸,午茶会小队中的众人,朝圣旅程中见过人们。皇后宫殿长长的走廊上,他被一只暹罗猫拦住去路,这只名叫午夜的猫舔着爪子,湛蓝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你是叫乌鸦没错吧?我最喜欢抓鸟了,你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对了,想不想试试当一只猫的滋味?”
最后的最后,伤痕累累的崔左荆来到他面前,俯身将他抱起。
少年眼中是最深刻的疲惫和绝望,指尖缠着白胶布的手轻轻梳理着他背上的毛发,轻声道:“叔叔,从今以后,就是我照顾你了,我们回家吧。”
他张开嘴,却只能发出一声“喵”。
已经没有血溢出,似乎所有的血都流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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