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1 / 2)

皮,肉,骨骼,血管,神经,内脏。

一切都再一次重现在维克多眼前,他上一次在手术台上看到这些,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他现在只是一只猫,无法真正帮上什么,只能站在一边看,同时提醒从未接受过系统医疗学习的博士,血管不能这样缝合。

当然博士是不会听的,有能力在身,就算他像缝衣服那样粗糙的缝合,也不会破裂。

维克多看得额角突突直跳,这要是他的学生,早就被他赶出教室了。

手术台上的男人已经陷入了麻醉昏迷,白马的身体逐渐和他的缝合在一起,维克多回想起他曾做过的许多次手术,病人躺在他的手术台上,无影灯下,有人生,有人死。

要是自己也有这样的能力就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次无力地放下器具,从手术室里走出,对外面焦急等待的亲属沉痛摇头了。

维克多没有看博士的操作,他盯着病人惨白的脸和残缺的身体,鼻腔中充斥着血腥气息,那个久违的问题又一次地浮现。

生命是什么?

第一次坐在谢东诺夫学院明亮的教室里时,那位须发皆白的老教授对台下年轻的学生们提出这样的问题。

更早的时候,在西伯利亚的松林里和父亲砍柴,看到雪地里被冻僵的鸟儿时,维克多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生命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整整四十年,在产房外听女儿降生时的第一声啼哭,送走了意外离世的父亲,看过无数悲欢离合,最终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一直都没有答案。

之后他来到这死后的世界,无论作为精准操刀的资深外科医生,还是拥有医疗系能力的朝圣者,维克多在纯白地界毫无悬念地成了最受欢迎的那一类人,面对无数队伍伸来的橄榄枝,他选中了一个一点也不起眼的小队,让人大跌眼镜。

那里面有一个不太严谨的德国人,一个弱不禁风的数学老师,还有个只有十六岁的懦弱孩子。

他在9区带上鸟嘴面具,成为瘟疫医生,用能力和绝佳的专业水平拯救了很多盒子中受伤的朝圣者,是午茶会小队最坚实的后盾。

他在宫殿走廊上被午夜拦住变成了一只猫,和崔左荆离开纯白地界,成了永不长大的少年养的一只猫。

猫咪的身体渐渐老去,苍老年迈的身体让他行动困难,思维混乱,直到少年抱着他再一次回到纯白地界。

他又活过来了。

他们认识了新的朋友,找回了过去的挚友,心中一直怀揣着不灭的梦想和渴望。他在玩偶之家里被潘一掌拍碎了全身筋骨,濒死时冲破第一道封印,真正获得了“身体”的力量。

但维克多一直没有明白,生命到底是什么。

都说只有在生死边缘上走过,才能体悟生命的真谛,他来来回回走过那么多次,死去,活过来,频临死去,又再一次活下去。

可还是不懂。

维克多逐渐意识到,他可能永远也找不到答案,因为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确切的回答。

眼前渐渐模糊,只剩下了男人紧闭的双眼,在麻醉前的涣散中,这里面闪烁着的,仍是拼命想要活下去的渴望。

淡淡的紫色光芒从白猫身上冒出。

思绪骤然回到了十八岁的夏天。

“维克多·弗拉基米尔·莫洛佐夫。”台上的老教授盯着手忙脚乱站起来的青年,望着他带着慌乱的紫罗兰色眼瞳,问道,“你认为生命是什么?”

还互不相识的同学齐刷刷盯着这开学第一天就被点起来的倒霉蛋,带着好看戏的表情,安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老师。”支吾几声后,维克多听见自己年轻的声音穿透时间在三十八年后响起,不同于教授标准的莫斯科口音,他的发音里似乎能听到西伯利亚最深处松林里风雪的呼啸,以及那曾经被他掩埋在雪地里,冻僵鸟儿的哀鸣。

“我还没法回答这么深奥的问题……但我觉得,它是不能被定义的。”

第199章 心意相通

光芒骤然将白猫整个淹没。

强烈的能量波动从那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哗啦啦将托盘冲下手术台, 各种型号的止血钳和手术刀跌落一地, 无菌布被吹开。博士后退一步, 抬起手挡住脸,掩盖在口罩下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而手术台上, 男人残缺的身体奇迹般地重新生长,胯骨,股骨, 再覆上血管神经, 肌肉组织和皮肤, 一层层出现,仿佛上帝造人的第六日重现。

无影灯灯泡啪地接连破碎, 灯光不稳地闪烁后最终熄灭, 白猫趴着的小平台直接被压塌掉在地上, 猫咪地身体无力滚了两下, 旋即被更加明亮的紫色光芒吞没。

博士赶忙后退到角落里,他盯着维克多和手术台上已经重新获得了完整身体的男人, 忍不住道:“身体主人的力量给你治疗, 真是便宜你了。”

数月前时之迷宫中鹿小姐给予的祝福印记在额头上发亮, 白猫的身体逐渐拉长, 刺目光晕中, 能隐隐约约看出个人形。

整个手术室都不能幸免于难,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就没有还在原来地方的了,等了三四分钟, 能量波动终于逐渐微弱,随着光芒的衰减,渐渐平息。

“呼。”

博士长长舒了口气,他摘下口罩和手套扔进垃圾桶,脱下手术服,露出的脖颈和手上全都裹着一层绷带。他远远看了倒在地上的高大男人一眼,喃喃道,“这个年头,想要送礼物也不容易啊。”

“好久不见。”

他对这个上次来这儿时,借用他手术室救了两个朝圣者的俄罗斯男人笑了下,转身拉开手术室紧闭的门,走了出去。

“好了,”博士对等在门口的侏儒说,“叫他朋友把他弄走吧,记得要点维修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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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征看着面前的一大块金属,陷入了沉思。

侏儒仰着头,都快把脖子坳断了也没法看到这块金属的最上端,她只得拍拍它,道:“先生,它现在是您的了。”

董征:“……………………”

可他要怎么带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