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氛围很轻松,殿内笑谈声不断,但也不显得吵闹。
杜芊芊和文子熹站在供仪式准备的配殿里,踮起脚尖,隔着镂花的窗户巴巴地往里面望。
王公公凑在她俩身前道:“公主,杜小姐,您俩可有挑好的没,让老奴给您指指是谁。”
“哎呀。”杜芊芊瞅了一阵无果,放下脚尖,摔了一下手中的手绢,皱眉道,“那么多人,紧巴巴地坐在一起我怎么看得出来哪个是好的哪个是不好的呀。”
“怎么看不出来,你挨个挨个仔细找找不就行了嘛。”文子熹对杜芊芊道。
眼睛直勾勾盯着殿中一隅。
她可是一眼就找到她的阿淮了,翰林院的文官都是文才潇洒之辈,坐在一堆或老或敦的朝臣中本就扎眼,而她的驸马宁淮就坐在李掌院身后,面如冠玉,眉目清寂,只在淡淡地饮酒,不时地与身旁的同僚们说上两句,当真是超尘独立一般,如一颗寒松傲立雾凇沆砀之中,衬得周围一堆扎眼的翰林官儿似乎也变得寻常起来。
文子熹目光一直锁在宁淮身上。
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少年郎现在是她淑阳公主的驸马,千挑万选的总算嫁对了人,也不枉她再重活一世。
杜芊芊指着殿内的众臣道:“我怎么看着要么都是些胡子拉碴的年纪大的,要么都是些长得歪瓜裂枣的,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
“哟哟哟,杜小姐,这话您可说不得。”王公公吓得忙左瞧又看看是否会有人听见。
“怎么没有。”文子熹收回目光,抓着杜芊芊的手又走到窗户前,眼神搜寻了一阵,指着右边坐着的一个剑眉朗目,身形魁梧,正大口吃菜的武官道:“你瞧那个怎么样?”
资历深老的王公公立刻在脑中飞速搜寻了一番此人来历,道: “那位是朝中步辇管理云麾使周德,年二十余五,尚未婚配,不知杜姑娘可中意?”
杜芊芊看了一下便别过眼去:“不要,生得那么黑,以后早上一睁眼看到他的脸还以为天没亮让我总睡过头怎么办?”
“那那个呢,那一个总生得白吧,在家里待着比烛火还亮。”文子熹又指着一个面皮白净,眉清目秀的道。
王公公即刻道:“那位是工部尚书大人的次子,年十六,还未定有婚约。”
文子熹听后点点头:“也只比你小一岁,算是相配。”
杜芊芊仔细看了几眼,仍旧摇头道:“瞧他那身板儿瘦瘦小小的,一只小瘦鸡似的,若是真跟了他,婚后我一拳就把他打残了怎么办?”
王公公翘着兰花指憋了一声笑。
文子熹叹了一口气,继续扯着脖子踮着脚给杜芊芊搜寻。
“那个那个,那个怎么样?”文子熹兴奋地指着一个生得高鼻深目,称得上是玉树临风的男子道。
杜芊芊顺着她所指看了一眼,立马也被夺去了视线:“诶,这个不错,看起来性子也沉稳。”
“我说总有好的吧,”文子熹得意道。
一旁的王公公却犯了难,苦着脸道:“杜姑娘,这位是轻车都尉宋询,年岁相貌都和上佳,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杜芊芊不解问。
王公公愁道:“只是宋询宋大人已经成了婚,其妻是丞相家的二小姐,二小姐如今正怀着身孕呢,听说下个月就快生了呢。”
杜芊芊听后丧气地趴下头。
文子熹尴尬地笑了两声,拍拍杜芊芊肩,“别灰心别灰心,咱们再找找,那么多人呢,这才看了几个。”
杜芊芊看着文子熹一抿嘴,无力地指着远处一人道:“那个就挺好,你看怎么样?”
“谁啊?”文子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的宁淮正在慢条斯理地喝他面前的一盅龙井竹荪汤。
“不行不行!你瞎看什么呢!”文子熹急忙拉下杜芊芊指着宁淮的手,“我知道我家宁淮好,但他是你妹夫,你不准乱想!”
杜芊芊看着自家着急的表妹笑了一声:“逗你呢,就你家那老板着脸冷冰冰地瞪我的,我才不要呢。”
“谁说他冷了,”文子熹嘟囔道。
白日里的他暖得像初春的太阳,晚上的,更是热情如火。
王公公见二人迟迟挑不满意,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京里能够配得上这位杜小姐的人选,似乎又想到一人,随即指着席间左首离绍禛帝很近的一个位置道:“杜姑娘瞧瞧哪位公子如何?”
“谁啊,”杜芊芊慢悠悠地看过去,却只看见一个打扮贵气,挺着肚子阔面肥耳的长须男子。
“王公公,我杜芊芊再寻不到人选,你也不至于拿那样一个能当我爹的人来笑话我吧。”杜芊芊看王公公的眼里带了怒意。
王公公吓得不轻,忙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杜小姐您看错了,你看得那一位是虢国公,老奴让您看得人坐在他身侧,是他的儿子永安世子,名唤贺瑾。”
“永安世子?”文子熹听这封号便觉得熟悉,好像是在哪儿听过。
杜芊芊又看了一眼,果真见了那长须男子身侧横几后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一双丹凤眼漾蕴着奢靡,帽子戴得歪歪斜斜,正捧着酒壶在一杯一杯给自己斟酒。
杜芊芊倏地瞪大眼睛,抓过文子熹手腕道:“快看快看,那个强抢民女的恶人今日竟然也在这儿,他还是个什么?永安世子?”
文子熹看了过去,一下想起了那日宁淮曾跟她说过那跟杜芊芊比箭的人是永安世子贺瑾,没想到他今日也跟着自己父亲来赴宴来了。
“这,杜姑娘,您和这永安世子是认识过?”王公公擦擦额头的冷汗,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这杜姑娘竟把永安世子唤作“强抢民女的恶人”?
永安世子是京中的第一风流人物不假,可毕竟上头有父亲虢国公压着,也就是勾得些京中姑娘们要死要活得非他不嫁,如今怎么敢当街强抢民女了呢?况且以永安世子的容貌家世,到底是哪一家的女子才需要让他用抢?
“我今日非得报一报这浪荡子当日使诈辱我之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杜芊芊盯着正酣饮的贺瑾咬牙道。当日若不是他对她翩然一笑分了她心神,她又怎么会把文子熹给输了出去。
“对对对,这恶人今日竟撞到我们手上。”文子熹在一边附和。她可还没忘了当日贺瑾要把她强拉过去当地三十八房小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