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垂眸一看,望见那扎针的偶人,顿时色变,腾地起了身,说道:“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黛玉跟花惜一听,就知道鸳鸯也是认得此物的,黛玉便说道:“你先别惊,怕我说出下面这句来,你更要吓一跳,——这东西,是从宝哥哥的床铺子底下找出来的。”
鸳鸯果然更是大惊,看看黛玉,又看看花惜,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糊涂了!宝二爷床铺子底下怎么有这种东西,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说到这里,到底有所忌惮,便停了声,见屋内别无他人,才略松口气。
花惜轻声说道:“姐姐先坐,听姑娘说来。”黛玉也说道:“正是,我们正想跟姐姐商议这回事的。”鸳鸯心头忐忑,按着胸口重新坐了。
此刻紫鹃进来倒茶,见三个都是面色郑重,她是个伶俐丫头,当下将茶水倒了,便又借口出去了。
屋内静静地,鸳鸯,黛玉,花惜三个静坐一会,黛玉才说道:“我起初见了这物,也跟你一般惊讶。这物是从宝玉床铺子下搜出来的……必定是有人对宝玉起了谋害之心。”
鸳鸯镇静下来,双眉一扬,想了想,就沉声说道:“难道姑娘已经知道了是谁做的?只告诉我,我便转告老太太,绝不能放过那作乱之人。”
黛玉便说道:“在这院子里,甚至这府内,应该没人懂这回事,就算是认得这东西的,也少,要真的让这物有用,还要向那些做这种事的人身上想。——你只去想,这几日有些什么人进出府内了?”
鸳鸯伺候老太太,哪里有事情不知道的?府内大小的事,都逃不过她的眼,更何况那日的事,历历在目呢!鸳鸯心头一震,顿时说道:“姑娘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前日子有个宝二爷的干娘马道婆来过,听说了二爷伤了脸,只说是什么小晦气,就施了法……当场还哄着老太太在她们那里建了什么祈福的海灯呢,除了她,也没有别的人来过。——她果然又是个此道中人。这些个小法术之类的,不在话下。”说着,就皱眉沉吟。
黛玉见鸳鸯也想到了那马道婆,就说道:“你可知道这人她除了去见老太太之外,还见过谁?”鸳鸯一颗心噗通乱跳,便说道:“这个我却不知道,不过,我回去一问,就知端倪。”
黛玉说道:“你回去问问,确认了也好。不过我先知道了,她去见过的,是……赵姨奶奶。”
鸳鸯听了这个,顿时更变了脸色,失声说道:“难道……做这种事的是她?好个狠辣歹毒的人!”
黛玉说道:“我们也不知是真是假,到底他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有什么勾当……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有这回事,偏偏宝哥哥屋内又这样了……袭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因她来探我的病,我看她脸色不好,就追问,一问之下便问出来了此事……我也见识浅,不知该怎么办,两个人傻头傻脑的,商量来去,就想到了你。”
鸳鸯闻言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果然袭人没张扬是好的,叫我来,却也好……这样天一般的大事,若是就说出去,咱们这府内怕要一团糟了。——如今这物证都在这里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自也能梳拢清楚,我自拿了这物,悄悄地去跟老太太说说,这件事不用惊动别人,轻而易举的……将赵姨奶奶一审,也不由得她不招。”
黛玉同花惜对看一眼,见鸳鸯这么快反应过来,都松口气,黛玉就说道:“你既然有主张,我也放心,我也觉得,这种歹毒之人,留不得,只不过,怕老太太听了,会不高兴。”
鸳鸯说道:“姑娘放心,老太太自然是会怒的,然而这件事我们若是瞒着也不好,何况也只老太太能做主。——那赵姨奶奶虽是个不好的,但因老爷素来纵容她,因此虽然人人厌恶,却也无法,除非老太太出面才好。又,——倘若她是犯着别人就是了,犯着二爷,老太太怎样也饶不过她的。前些日子环三爷伤了二爷,老太太就大怒了一阵,只因环三爷不是‘故意’的,倒也罢了,倘若他们真个心肠歹毒如此,那真是合该作死了。”
三个人密密地说定了,鸳鸯将那偶人袖了,正要回去,告知老太太,忽地听外面有人咚咚地跑过去,听来十分焦急,接着,一阵子喧哗,黛玉便奇怪,花惜心头一动,便走到门口看,见紫鹃也出去了,叫住一个丫鬟问了几句。就赶紧扭头跑回来。
花惜只来得及问:“发生何事?”紫鹃惊慌说道:“大事不好了,快进来。”拉着花惜进去,此刻黛玉同鸳鸯也起身来,问道:“怎地了,怎么一阵子大声吵嚷?”
紫鹃说道:“姑娘,外面一群丫鬟婆子跑过去,说琏二奶奶魔怔了,拿着剑,眼睛直直地四处乱闯,嚷着要杀人呢!许多人都压制不住……力气比男人都大……”也是心头慌的紧了,语无伦次地说着。
黛玉听了这个,顿时吓得怔了怔,花惜赶紧上前,低低说道:“姑娘……”黛玉转头,见花惜望着鸳鸯的袖子,黛玉一惊,就说道:“难道是……”此刻鸳鸯也有些心疑,听黛玉出口,她低头一看,便也说道:“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难道除了宝二爷之外……姑娘,你呆着别出去,听这样有些危险,我同袭人出去看看……”
黛玉说道:“听来实在凶险,你们两个小心着些。”花惜说道:“姑娘放心。”黛玉说道:“你们去罢,我收拾一番,去看看宝哥哥。”
当下,花惜便同鸳鸯两个离了潇湘馆,赶紧地向着前院而去,两人脚步匆忙,行走之间,见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也跟发风儿了似的向着前面去,个个面色焦急,等进了前院,遥遥地便听到有人嘶吼,叫道:“放开我,我要杀人……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杀了!”听声音却正是王熙凤。
鸳鸯同花惜两个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骇然。花惜说道:“姐姐,现在如何?”鸳鸯镇定了片刻,说道:“我们自去,趁着人不留神,就在二奶奶的床铺底下也翻一翻,倘若没有倒也罢了,倘若真的也翻出这劳什子来,那么……”冷冷咬了咬牙,说道:“也算是那位的好日子到头儿了!”她这样坚毅果决的说出来,倒有一股杀伐凛然的气概,花惜暗暗在心里信服赞叹,也觉得有了主心骨,就说道:“听姐姐的。”两人就赶紧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