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喂以沫(1 / 2)

画堂春深 浣若君 2075 字 17天前

长安城内。

所有坊禁全部架起, 大街上除了卫兵, 空无一人, 俨然一座空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焰火气息, 夹杂着淡淡的, 头发与某些皮类燃烧过后的刺鼻的腥臭味儿。各坊之中, 还冒着残烟, 可见昨夜流窜在长安城内的土蕃兵烧杀抢掠过不止一回。

皇宫大内,东朝堂上人头攒动,百官齐列,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太后白凤也不垂帘,直接摆把凤椅, 就坐在龙椅侧, 这是明目张胆坐堂议政了。

李代瑁两个儿子被关在城外,正在跟羁縻武士搏斗, 自己此刻, 也正在被朝臣们攻击。

尚书令顾宸率先发难, 在宽敞阔朗的大厅里朗朗而奏:“皇上, 臣以为, 王爷辅政至今,长安一次外乱, 一次内/乱,每一次都几乎是灭顶之灾, 这些, 皆由王爷督政不力而起,而他还不肯叫皇上亲政,可见其之私心。

臣等今日也再不行谏议,就要齐国公,并禁军侍卫长尹玉钊当奉皇上之命,要拿下乱臣贼子李代瑁,以怠政之罪论处,与李少瑜,李代寿同斩,以正朝纲。”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鼎沸:臣等附议!臣等附议!

也有为李代瑁辩的,说他两个儿子还在城外奋勇杀敌,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死。

可长安两次乱,带来灾祸的李少瑜还不知在那里呼呼大睡,此时他们便要辩,那声音也要小得多。

李代瑁站在丹墀之上,贯常的冷面,紧盯着银甲白披,矗立在大殿最深处,高站在值卫台上,阴森森一双眼睛俯视着群臣的尹玉钊。若非昨夜季明德提醒,他简直不敢相信,尹玉钊有这样大的能量,在尹继业死后,借白后与李少陵,得到宰相与中书一边倒的拥护。

这时候,只要小皇上李少陵点头,尹玉钊便可将城中的两位亲王,并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李少瑜全部斩首。

尹玉钊笑看螳螂捕蝉,却在季明德兄弟出长安城后,玩了这一手。抽剑,侍卫齐出,包围整座东朝堂。

李代瑁望着殿侧的僚臣,也在犹豫。他有三千玄甲军,昨夜全叫季明德调去对抗羁縻武士了,否则也不可能如此被动。

尹玉钊俨然大局在握,就凭一个宝如,能收伏他?

“皇上何在,荣亲王何在?”殿外一个女子,披着银灰色的灰鼠披风,牙色提香缎长裙,一张圆圆的小脸,眸若两汪秋水,自朝堂大门外走了进来,缓缓扫过群臣,语调不疾不徐,却又足以叫满朝堂的人都听得见。

诸臣工齐齐回头,来看宝如。

待她离的近了,才发现她小腹微鼓,竟是个有孕的妇人。

宝如圆圆的颊侧灰鼠风毛颤动着,缓缓的,一直走到李代瑁所站在丹犀之上,才问道:“王爷,妾想问一句,国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废太后,贬其为庶人?”

朝堂之上,宰相牵头,群臣发难,本是在商议,要废荣亲王李代瑁的辅政大臣之位。没想到半路出来个小妇人,站在李代瑁身边,却是要废太后。

她这一问太突然,一殿之中,数百臣工,竟无人敢言。

宝如目光四处搜索,直到看到站在殿侧红柱下的尹玉钊时,便直直盯着他。

尹玉钊脸红心跳,老臣如鸦,虎兽潜伏的朝堂上,不过那一眼,心如小鹿乱撞。他连忙别过眼,心说别闹了,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若说将来大事得定,便宝如想把白凤做成人彘,只要她能欢喜,十八般酷刑,只有宝如想不到,没有尹玉钊做不到。

可不该是今天,今天的白凤和李少陵就仿如麦田里的稻草人,还要留着吓唬鸟儿呢。

终究忍不住,尹玉钊再回头,宝如两只圆蒙蒙的眼儿,依旧看着他。

整座大殿中,尴尬的沉默,白凤两手攥着椅背,吼道:“侍卫长,荣亲王府区区一个少夫人,入皇宫,咆哮东朝堂,难道你还不把她给哀家剪出去?”

见尹玉钊不动,她又去吼左右随侍的太监们:“把那个身怀六甲还不肯消停,口出妄言给哀家泼脏水的贱妇扔出去!”

这下尹玉钊站不住了,左右乌甲银枪的侍卫齐齐闪开,尹玉钊银甲白披,从侍卫群中走了出来,望着高阶上的宝如,他的妹妹,唇噙着抹子笑:“秦史,始皇帝九年,太后与嫪毐私通,帝废太后,逐出咸阳,永不相见。”

宝如等的就是这句,她一指指上乌色大袖上金丝绣线耀眼的白凤,厉声道:“太后与人通奸,妾掌有证据,此刻就要公之于众,若证据真实可信,是否可以立刻废太后?”

从群臣围攻李代瑁到废太后,局势转瞬而变。

李代瑁就站在宝如身前,清瘦高挑的身材将她半个身子遮掩,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白凤,一字一顿:“若果真太后与人通奸,不必废后,此刻就可当众斩之。”

宝如自阔袖中掏了只香囊出来,当着白凤的面缓缓抽开香囊袋子,目巡台阶下的臣工与侍卫们:“妾今日入宫,在地上捡了只香囊。大家瞧瞧,这香囊是谁的?”

明黄面,上绣宝蓝镶七彩长尾龙凤呈祥,除了太后,大魏国中,没有人能用这种香囊。

宝如当面将它打开,从中拧出一团结成辫的头发来,另有一小张宣纸,她展开,勾唇一笑,颂道:“悦,悦,悦,青丝曳,渊明阁,相伴剪烛,哺喂以沫。发结连理,永不离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