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日色淡淡, 暖风微醺, 栏杆前的许多栀子, 蔷薇, 月季, 凤仙等随风摇曳, 底下花影重重叠叠, 不时有清香阵阵拂来,让人一瞬忘忧。
这会子,季陶然一时忘了再问, 就只顾看看花儿,又看看云鬟,花面交融, 竟让人说不出话来。
云鬟却浑然不知, 只顾垂着眼皮儿出神。她心底仍思量由仪之事,怎奈知道的虽多, 却不能尽数说给季陶然听。
云鬟想了会子, 便问:“出了此等事, 如今学院可还照常上课么?”
季陶然随口道:“听说吓病了几个, 因此要停三天课。”
云鬟道:“小白公子可还好么?”
季陶然方醒神:“清辉仍是一贯的那样, 天塌下来他仍是脸不变色的呢,只不必担心他。倒是蒋勋, 至今好像还病着没起身儿……”
云鬟皱了皱眉,倒是并没十分留意蒋勋, 听了这话, 便道:“你认得他么?”
季陶然道:“先前他跟清辉一块儿,是见过几回的,倒是不熟,怎么了?”说到这儿,忽然又道:“是了,蒋勋之所以能进由仪,原来竟是白叔叔暗中使力的,啧,当初清辉考试的时候,都不曾见白叔叔这样上心呢。”
云鬟笑笑:“原来是这样,我只想着……但愿他没事儿。不然的话,一来辜负了白大人的用心,二来,若真有个什么,白大人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了么,只怕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季陶然拧眉想了会子,道:“不相干,回头我跟清辉多去看望蒋勋几次,多劝慰几句就好了,可知他很听清辉的话。”
云鬟一笑,便点了点头,季陶然不由叹道:“妹妹,你可真是个心细如发,都不认得蒋勋,却想的这样透,可见是天性至善所致。”
两人略说了会儿,就见崔新蓉带了个小丫头,摇摇摆摆地从门口进来,见季陶然在,便露出惊喜之色,道:“原来表哥在姐姐这儿,先前我见母亲那边儿没有人,还以为是走了呢。”
季陶然起身道:“妹妹好。”
崔新蓉来到两人跟前儿,便道:“表哥在跟姐姐说什么?你整日在外头,必然听了新鲜话了?快同我也说说呢?”
丫头出来,奉了茶给崔新蓉,又给她也搬了个凳子落座。
季陶然知道她跟云鬟不同,自然不敢把由仪那边儿发生的事儿跟她说,就只道:“也没什么,只是闲话罢了。”
崔新蓉道:“难道表哥没听说由仪书院里死了学生的事儿?”
季陶然咳嗽了声:“妹妹原来也听说了?这件事大理寺那边儿正查着,也不知怎么样。”
崔新蓉眨着双眼,一脸好奇之色:“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凤仪跟由仪,都是赫赫有名的皇家书院,不料竟先后出了事儿,只盼官府快些查明真相,不然人心惶惶的,连个体统也都没了。”
季陶然只答应着就是了,崔新蓉见云鬟不言语,便道:“姐姐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来打扰了?”
云鬟微微一笑:“我听你们说的怪好玩的,正听着呢,就顾不上说话了。”
季陶然本想打听云鬟可知道更多有关由仪之事,谁知崔新蓉走来,竟不能再说此事,便只闲话两句,就起身欲去。
崔新蓉见状,便也起身道:“我坐了半晌,也该回去了,正好跟表哥一路。”
云鬟心中已经寻思妥当,便对季陶然使了个眼色:“前日表哥说露珠儿扎的花好,她因高兴做了个荷包,你正好拿了去。”说着便转身进了屋里。
季陶然心领神会,便对崔新蓉道:“妹妹暂且等我一会儿。”
崔新蓉本也想跟着进去,闻言只得站在廊下等候。
季陶然忙进了屋里,见云鬟站在门口,他忙上前:“妹妹有什么吩咐?”
云鬟略一迟疑,遂低低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不过表哥要多留意些那叫韩敏的……”
这个正是清辉疑心的人,季陶然惊道:“难道他果然是凶手?”
云鬟知道以崔新蓉的性子,再耽搁一会只怕就进来了,便摇头道:“不是……不过,一时半会儿该无事,然而非常时刻,你也记得,轻易别自个儿一个人乱走才好。其他的,你改日来……我再同你说罢。”
季陶然见她语带关切,又主动请他来,一时欢喜雀跃,又问:“果然有荷包么?”
云鬟笑而不语,季陶然吐了吐舌:“那我去了。”
当下云鬟便送他出门,崔新蓉走到她身边儿,低低笑道:“姐姐倒是有些体己话跟表哥说呢,还要避着我。”
云鬟不答,只道:“你要去了么?何不再坐会儿?”
崔新蓉哪里肯坐,不过是因知道季陶然来了,故而也过来亲近罢了,笑看云鬟一眼,便跟着季陶然一块儿去了。
云鬟望着他们都走了,脸上的笑才敛了起来,可知方才她对季陶然所说的一句话,于她心中所知而言,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这由仪书院的命案,莲池浮尸不过是个开头儿,此案十分诡谲可怖,大理寺只怕难以胜任,偏如今白樘因避嫌不能插手,阿泽清辉等行事也要尽量留心……如此一来,季陶然孤掌难鸣,因此云鬟叮嘱他等闲不可乱走。
且云鬟思来想去,便觉着这案发时间提前,只有一个原因。
原本所有一切都如前世一样,并未有什么变动,唯一改变的,是云鬟对白清辉的示警,以及阿泽的插手。
所以云鬟猜,症结只怕就在这一件事上。
按照季陶然描述说来,若阿泽并未插手,那宋邰自然便做了恶,事情因闹大了出来,乃至白清辉退出了由仪。
但如今阿泽伤了宋邰,白清辉又因蒋勋苦苦哀求,故而并不曾揭露此事。
不管如何想:前生今世不同之处,也只有这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