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两个惹事精来到了刑部,刑部门上自然不认得张繁,可却认得蒋勋。
蒋勋小的时候,就常常跟清辉季陶然等一块儿来刑部找寻白樘,先前自江夏口回京后,蒋勋也是第一时间就来拜会白樘,故而上下都认得,也对他十分热络。
今日见蒋勋来到,还以为又是来寻白四爷的,自然便放他入内了。
张可繁跟着他,一路贼溜溜、骨碌碌地四处打量,道:“张大哥,你总是瞒着我不肯告诉,莫非你先前见过这个人?”
蒋勋道:“我并没有见过。”
这却是实话,当初蒋勋虽也去过会稽,却始终不曾跟云鬟照面,后来赵黼私下所为的那些事,蒋勋也一概不知……是以虽然“谢凤”的名字如雷贯耳,却竟未曾照面过。
张可繁有些不信,回头望着他,耸了耸鼻子道:“人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世子常了,只怕也跟他一样学坏了。”
蒋勋见她神情甚是可爱,不由有些脸红,便道:“世子并不坏,何况……我跟着他只有学好罢了。”
蒋勋说着,又踌躇道:“我既然来了,倒要去拜会一下白叔叔。”
张可繁哼了声:“陪我看过那人再去。”
因打听了谢凤在大公房,便拉着他前往,谁知却见房中虽有几个人,但看着面目平常气质庸俗,并没有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
正在端详,那书吏小陈因看见蒋勋,忙过来行礼道:“蒋爷如何得闲来此?”
蒋勋还未开口,可繁问道:“那个叫谢凤的人呢?”
小陈诧异看她一眼,道:“谢推府么?方才去见侍郎大人了,尚未回来。”
蒋勋才说道:“我也正想去见白侍郎呢。先告辞了。”
当下才又同可繁离开公房,欲去拜会白樘。
不料可繁因知道白樘的名头,生怕躲不过白樘的双眼,弄巧成拙。正想找个借口避开,忽听蒋勋“啊”了声,竟站住脚。
可繁问道:“怎么了?”跟着抬头看去,陡然间,却觉着眼前的风景迥然不同起来。
本是极寡淡的廊下,因正静静走过一个身着七品官服之人,便显得景致如画,栩栩生动起来。
那人眉若墨画,双眸秋水,明亮微寒,虽无顾盼之姿,这般宁静恬淡之态,却竟十分动人。
——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张可繁只觉心怦怦乱跳,不由睁大双眼,只顾死盯着看。
虽然此刻尚且不认得云鬟,心中却已经认定:这个人必然就是谢凤!
可繁目瞪口呆,便拉扯蒋勋道:“他……他是不是就是那个……”
一抬头的功夫,却见蒋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鬟,眼神里仿佛有些困惑之意。
可繁本正为云鬟之姿容所惊艳,谁知见蒋勋目瞪口呆似的仿佛看傻了,她心中便有些不自在,因用力拉了蒋勋一把:“蒋大哥!”
蒋勋方回神,低头看了她一眼,却来不及回答,复抬头看向云鬟。
可繁见状,不可置信,心底却生出一丝气恼来。
这会儿云鬟因也看见了他们两人,目光掠过蒋勋之时,眼底略有一丝波澜,却一闪即逝,仍是淡淡地走过来,向着蒋勋拱手做了个揖,便欲经过。
不料可繁喝道:“站住!你就是谢凤?”
云鬟止步,回头看向可繁。
蒋勋忙道:“繁弟不可无礼。……这位,想必就是谢推府了?“
云鬟复作揖道:“正是下官。”
可繁听她声音温和,虽然不高,却甚是动听,又看蒋勋仍是盯着她,便撅着嘴皱着眉,白了云鬟一眼,又甩手喃喃道:“可恶。”
云鬟听她声音大有娇态,又看是这般小儿女的举止,目光一动,将可繁上下扫了一眼,便已经知道她是个女孩儿了。
想云鬟男装这许多年,毕竟身体跟男子不同,因想要扮得相似,也自有一番功夫,平日里裹胸缠腰等都也罢了,衣裳也穿的比别人更厚些,靴子更要晓晴林奶娘等特制的高些,加上她素日行事谨慎,等闲并不多话,是以竟无人发现端地。
然而可繁只是任性胡闹,自然并没这许多顾忌,仗着她年纪小些,身形未曾十足变化,但这幅女孩儿的姿态跟声气儿,却自会叫有心人一目了然。
云鬟看看两人,便不动声色问道:“蒋大人可有事?”
蒋勋道:“并没有。请自便。”
云鬟淡然而过。身后可繁道:“站住……”却又被蒋勋拦住。
可繁兀自道:“我还没问他跟世子是何关系呢?哼,先前你为什么只管盯着他瞧?”
云鬟挑了挑眉,回头看时,却见蒋勋正低着头,似乎在哄那女孩子。
不觉一笑。
先前虽然得了赵黼的话,云鬟因他语焉不详,不知该不该跟白樘说明,思忖反复,才终究下了决心。
离开蒋勋等后,很快来至白樘公房之外,却见离门首稍远,站着两名不认得的侍从,以及一员伺候白樘的书吏,都鸦雀无声地肃立。
那书吏迎着道:“谢推府有事?且要等等,侍郎大人会客呢。”
云鬟止步:“不知是谁?”
那书吏悄声道:“是郭司空。”
云鬟问道:“你说谁?”
书吏道:“是如今的郭抚郭大司空。”
与此同时,就在白樘的房中,两人落座,白樘问道:“郭司空今日亲来刑部,可是有事?”
郭抚笑了两声,道:“的确是有事。老朽……是来出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