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方才,杨远桥已经动怒了,张氏垂首站在旁边不敢作声,杨妡却笑意盈盈地问他那些话。
杨峼了解父亲,他对儿子严厉,对几个女儿却很宽容,或者说是很不重视。
杨妡即便说错话,他也不会责骂,更不会动手。
一番打岔,缓解了紧绷的气氛,让杨峼有机会表明心态,也给杨远桥留出考虑的余地。
最后皆大欢喜。
倘若杨娥在此,恐怕也会跟张氏一样,战战兢兢地躲在旁边吧。
杨峼暗叹口气,行礼告退。
此时已经上了灯,屋檐下两只红灯笼在地上投射出昏黄的光晕。
杨妡送杨峼出门,在院子门口停了脚步,仰头问道:“三哥,你以后做官的话,想到哪个部?”
杨峼失笑,“我现在连孝廉都不是,谈做官太早了。”
杨妡歪头,扳着手指头道:“明年考过乡试,后年考过会试,然后殿试上金榜题名,就能做官了呀。”
非常的理所当然。
“哪有那么容易?”杨峼忍俊不禁,见灯光下的杨妡面容精致,灵动的双眸蕴了灯火,亮晶晶地格外惹人喜爱,不由伸手想拍拍杨妡发髻,稍顿下又缩了回去,笑道:“乡试我有把握,会试却不然,单江西与浙江两省的士子就不容小觑。”
杨妡不以为然道:“那三哥也能考中……明心法师说我命理贵重,说出来的话定然灵验。”
杨峼自己都没多大把握,没想到杨妡对他却有十足的信心,一时觉得好笑又有些感动,笑着问道:“你觉得到哪个部更好?”
杨妡还真没考虑过,也不太关心他到底想去六部中的哪一部,就想问问他有什么远大志向,假如再发生前世的事情,提醒一下他别太意气用事。
想给杨娥出气有得是法子,为何偏要两败俱伤?
仓促之下也没多想,便道:“哪里都成,官越大越好。”
这下杨峼没忍住,真给逗笑了,微俯了身子问道:“为什么?”
他们离得近,杨妡闻到他身上清浅的松枝香味,非常好闻,却又觉得不妥,下意识地后退了下,“当大官能见到皇上,有什么话就能亲口告诉他。”
听起来虽是童言稚语,可细想之下却是非常有道理。亲手上书直达天听比中间经过无数人转手要牢靠准确得多,更能反映民生疾苦。
杨峼索性蹲下身子,平视着杨妡,正色道:“五妹妹说得对……前阵子我读过好几本水利河工的书籍,水患虽来自天灾,但也是人祸。我以后想去工部修河堤修水坝当大官,能见到皇上的大官。”
杨妡被他盯着有些不自然,稍稍扭动下身子,甜甜地笑着说:“三哥肯定会是个好官。”
正说着,素罗等人捧着食盒鱼贯走来,杨峼起身,拍一下杨妡肩头,“三哥尽力……你进去吃饭吧,别让父亲与母亲久等了。”
杨妡点点头,走了几步再回头,发现杨峼站在远处目送着她,昏黄的烛光铺洒在他身上,身姿如松清雅似玉……
回到屋里,见食盒里的饭菜已一样样摆在桌上,杨远桥坐在主位,掌心捧一只茶盅,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