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和巧福在后面看着瑾芸原本柔弱的肩膀腰背,此时似乎变得挺拔了许多,坚毅了许多,没了原来的那种风吹便折的感觉,心中都不由得为小姐折服,关键时刻到底还是小姐这种读过书的女子。
王家的下人倒是不曾慢待瑾芸,茶水凉了便立马换下,重上热茶,但这种被人生生晾着的感觉说什么都不好受。
瑾芸要是不曾见到那株雷雨之中依旧挺拔的神仙树的话,恐怕现在早就羞愧无地,早早离开了。
终于,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瑾芸听到声音,便站了起来,走前几步迎到门前。
王夫人缓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三分矜持,看了瑾芸一眼,随即双目微微一亮,一双眼睛上下下的打量了瑾芸一番,脸上原本的自矜之色忽的消散了,好似寒冰化为春水一般,亲切的上前拉着瑾芸的手道:“贤侄女久等了,刚巧府中有点事情,处理起来有些麻缠耽搁了。”
瑾芸原本紧绷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松,看着王夫人的亲切态度,似乎不像是故意羞辱她,叫她在这里久等的样子。
“婶婶那里话来,瑾芸没有等多久。”瑾芸轻声说道。
王夫人拉着瑾芸的手进了茶亭,坐下后还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瑾芸,看得瑾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王夫人才收回目光。
微微一叹道:“当初我和你娘亲也算是手帕交,没想到这么几年没见,便天涯永隔了。看到你我便好似看到了她的身影一般。”说着王夫人以手帕擦了擦眼角。
瑾芸心中也是涌起一丝悲苦,眼圈微微一红,但随即便被瑾芸强自忍耐下去,见了那株树后,瑾芸便告诉自己,瑾芸以后都不会哭了!
王夫人随即又道:“贤侄女现在只有一个人么?可曾婚配没有?”
瑾芸不知道王夫人为何会有此问,面色微微一红,心中不期然又想到了那个身影,但随即便被她强行抹去,她告诫自己,要坚强,要长大,常笑对他根本就没有半点情意,她一定要忘记这个深深扎根在心底的男子。
“瑾芸只是孤身一人,并未婚配。”
王夫人闻言面色更是亲近,拍了拍瑾芸的手道:“贤侄女你不必担忧,在这京师之中,我们王家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勋贵豪门,但怎么也算是稍有底蕴,你叔父在这京师之中也算薄有一点名望,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那个要是敢欺负你,我可不答应!”
听到王夫人之言,瑾芸一块大石算是彻底落地了,这显然不是敷衍之语,是王夫人诚心诚意的言语,要是想要敷衍她的话,常夫人有各种言辞叫她明白,但现在这种说法,显然非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说法。
随后王夫人拉着瑾芸的手,问这问那,瑾芸也一一得体回答,到底是书香之家出来的女子,即便落魄但行为处事自有一番教养格局,王夫人越来越喜欢,越来越亲切,瑾芸也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虚此行,这王夫人真好似自己的娘亲一般对待自己,自己终于有了一个依靠。
一直到天色将晚,瑾夫人殷勤的挽留瑾芸在府上吃饭,瑾芸本来不想留下打扰,但推脱不过,便答应下来。
王长旭此时正在书房之中心不在焉的翻着一本古籍,他脑中此时所想的都是常笑这小子的奸诈表情,相对于瑾芸时不时的想起常笑,王长旭可比她还要惦记常笑,这几天来,他日思夜想,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常笑!只不过他所想的是怎么出了心中那口恶气,找回自己丢失的颜面。
王长旭刚刚想出一点点头绪,正要抓住的时候,书房外传来老仆的声音道:“老爷,夫人请您去用膳。”
王长旭的思路一下被这老仆打断,这使得他恼火不已,抓起桌子上的一方砚台隔着纸门就丢了出去,将纸窗砸了一个大洞。
王长旭除了对王夫人好些外,脾气格外不好,尤其烦人打扰,动辄飞物打人,这在王府之中是人尽皆知的,尤其是几天前王长旭被常笑羞辱大大的丢了颜面,这几天火气更大,这老仆来传话之时便已经料到眼前这一幕,身子微微一侧,但这一方砚台还是擦着额角飞了过去,将他额头刮出一道血印儿。
王长旭烦躁不已的在屋中吼道:“滚,滚远点!”
老仆抹了下额角,他却不能走,他知道只要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王长旭就不会这样了,毕竟这是王夫人在叫他,若是换了别人叫他,给这老仆天大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开口。
“老爷是夫人叫您去用膳。”老仆声音大了些,将夫人两字也咬得更重了些。
果然,书房之中静了静,随即王长旭走了出来,眉头依旧紧皱,自言自语的道:“不是叫她和那小丫头随便吃点东西么?难道那丫头已经走了?那丫头走了没有?”后面那句则是在问那老仆了。
老仆连忙答道:“还没走,夫人和她很是亲近,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叫您前去。”
王长旭微微一愣,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随即摇了摇头,但还是迈步走向宴堂。
第六十四章宾主尽欢烧香还愿
此时宴堂之内已经摆了许多菜色,这些菜各个精致,显见是很费了厨子的一番心思的。这也是王夫人后来特意叮嘱的,不然上来的菜色可没这么多,更没这么精致。
王长旭迈步走进宴堂的时候,王夫人和瑾芸聊得正投契,瑾芸连忙站起身来道了个福,王夫人则笑着站起来道:“老爷,这位就是瑾长的女儿瑾芸了,孤苦伶仃的很是可怜呐,你以后可要好好照看照看。”
王长旭微微一愣,看向自己的夫人,他和王夫人是患难之中结为伴侣的,王长旭为人名声不大好,但对自己的夫人却是出了名的好,两者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对方一个眼神,甚至对方脑子里面一想,他这边就知道了,王长旭立时明白自家夫人打得什么算盘,心中微微有些不喜,这才朝着瑾芸望了过去!
瑾芸这丫头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是一个小胖丫头,不爱说话,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在他印象之中,这丫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物。
不过当他目光扫到瑾芸身上的时候,王长旭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
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此时的瑾芸已经出落得好似一株水中百合一般,美丽而清越,艳丽却不妖娆,一身素蓝色的衣衫将瑾芸的婀娜身姿显露出来,瑾芸的皮肤本就白皙无比,被这蓝色一托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无比,就好似刚刚从泉水之中捞出来的莲藕一般,水水润润白白净净,叫人恨不得上去狠狠地咬上一口。
被王长旭如此目光注视,瑾芸面色不由得一红,微微屈膝一礼道:“侄女见过叔父大人。”
王夫人本来就要将瑾芸推荐给王长旭,但是此时见到王长旭惊讶的模样,不由得微微有些醋意,但随即又想到自己不能生养,这醋意也便淡了,笑道:“老爷,瑾芸给你问好呢!”
王长旭之前的些许不喜瞬间烟消云散,连忙露出一副笑容道:“贤侄女快快坐下,家中出了些事情,所以耽搁了,倒是叫贤侄女久等了!”
这夫妻两个真是默契,撒谎不商量都能不谋而合。
不过瑾芸却不知道两夫妻在说谎,王夫人如此说,王长旭也如此说,她心中隐隐的一丝疑惑也彻底消散,只觉得今天王府之中大概是确实有事,王长旭夫妇这才耽搁许久。
王长旭落座之后,桌上的气氛更加热烈,王长旭乃是御史,靠的就是一张嘴一支笔,此时说得上是舌绽莲花,加上他人到中年,成熟洒脱,知识更是渊博,言谈之中道理极多,却不给人半点说教之感,充满了成熟魅力,就连矜持的瑾芸都十分愿意倾听,又说道瑾芸的父亲瑾长和王长旭之间的交情,往年种种,王长旭不由得掬了一把伤心泪,瑾芸也不由得眼圈湿润润的强自咬着牙才没有掉下泪来。
这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瑾芸也不好再在人家耽搁,虽然王夫人挽留再三,但瑾芸还是蹬车离开了王府。这王府虽然是长辈家中,但她还是个姑娘,自然是不方便留宿的。
马车上,巧福和春来两个在瑾芸吃饭之时就在身后伺候,自然将王长旭的表现看在眼中,尽皆被王长旭表现出来的成熟魅力所倾倒,言谈之中多有兴奋之语,当然也因为自家小姐找到了一个靠山,不再似之前那般举目无亲,浮萍一般的无依无着,心中放松所致。
王家的亲切大大出乎两个丫头的意料,也出乎瑾芸的意料。现在两个丫头都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劝着小姐离开,也觉得自家小姐长大了,很厉害了,要是换了她们两个早就逃之夭夭了。幸好没走。
巧福说道:“小姐,之前你叫我打听王大人的为人,我只听说他风评一般,嘴巴像刀子似地,得罪了很多人,现在看来传言未必是实,估计是王大人得罪了的那些人恶意中伤之言。正所谓不遭人妒是庸才。”
春来也是点头道:“王大人言谈举止那里像是坏人,分明是个好人么!”
瑾芸心情也放松许多,笑道:“就你们两个嘴快,王叔父和婶婶许对别人不怎么样,但对我这个故人之后还算可以的!”
巧福连连点头,随即巧福眼珠转动一下道:“小姐,不如你下次去的时候拜王大人为义父吧,有了这个名义咱们就更有保障了。”
春来也小脸通红的连连点头。
瑾芸却笑道:“你们以为别人那么愿意当爹么?咱们这种身份无依无靠的他不嫌弃咱们添麻烦就不错了,不过这王大人确实是好似慈父一般呢!”
三女嬉笑一阵,这般的轻松说笑自从和常笑的车队分道扬镳之后便没有过的,以往屋中压抑的气氛现在终于轻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