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这里的动静如此大,但直到衡玉一行人走进南苑,也没有人露面出来查看。
素兰的马紧紧跟在衡玉后面,她小心看了眼衡玉的脸色,一举一动都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下马。”衡玉一声令下,一行上百人纷纷下马。
有侍卫上前牵过马,衡玉没有停留,一路穿过庭院长廊,往休息的院子走去。
这一路走来,一行人都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士兵,也没听到什么太大的动静。
直到靠近目的地,耳边能听到由轻柔的春风送来的靡靡曲音与女子的欢声笑语。
“昔日太祖皇后执掌宁卫军立下赫赫战功,那时的她可曾想到宁卫军会有今日?”
太祖皇后还在世时,世族女郎君都以入宁卫军为荣,后来太祖皇后过身,宁卫军逐渐衰败下来,只能从平民女子中招收士兵。渐渐地,一切都变了味。
成为士兵后朝廷每月都会发放粮饷,宁卫军拱卫帝都,不需要亲临前线,不少普通人家都乐于将女子送来宁卫军。可是送来的女子多了,总要有挑选标准吧。
于是不知为何,相貌清秀看得过去就成为了最基本的一条标准。
在先帝时,堂堂宁卫军里的一些女子竟沦为高官取乐的玩物。后来太祖皇后出身的宁郡林氏族长担任太尉一职后,对宁卫军这一支军队做了些照拂,宁卫军的情况方才改善了一些,但这一支军队也越发失去神采。
如果不是衡玉需要这么一支军队作为跳板,也许不需要多久,宁卫军就会彻彻底底退出历史舞台。
衡玉感慨一声,没再说话,伸出手推开院门,几步走到正在凉亭里抚琴的女子边上,一把扯过她手上的琴,猛地拨弄一阵。
一阵刺耳的杂音在院子里清晰回响,那些巧笑倩兮或玩或闹衣着不整的女子全都被这阵杂音吸引了注意力。
“宁卫军,闻名不如见面。”语气冷淡。
“你是何人?”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穿着素裙的女子娇声喝道。
衡玉用手帕擦了擦手,低声问道:“你以什么名义问我?”
女子蹙眉,“宁卫军百户。”
“就凭你身上这身衣服,走在街上说你是百户可有人相信?”衡玉淡淡道。
一些女子往这边投注片刻注意,又重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并不把衡玉一行人当一回事。
素兰蹙眉,迈出一步呵斥,“三日前军中下达通知,尔等应该已经听闻今日陈平宋氏的女郎君将会过来接掌宁卫军,诸位就是以这样的姿态来迎接尔等的主将吗?”
最先说话的女子一怔,目光落在衡玉身上,上下打量几眼,“汝……乃女郎君?”
这般打扮下,她竟一时间没有认出这是位女郎君。
素兰无语,缓了缓才呵斥道:“大胆。”
衡玉将腰间配着的长剑从剑鞘里抽出来,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冷厉、气势惊人,“此乃军营,如今将要到早训的时辰,我给诸位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有人一炷香内没有穿戴整齐出现在演武场,罚十军棍,两炷香未到,我不会杀了你们,只会将你们逐出军营。”
话毕,杀意弥漫。
手上的七弦琴同时往前一掷,将院子沉寂的气氛打破。
衡玉目光一一扫过院中众人,“诸位请吧。一炷香内,希望我能在演武场看见你们。”
满院寂静。
可见乱世累白骨,可见繁华下腐朽。
演武场里,衡玉抚摸着已经生出锈迹的兵器,静静等着那些女子的到来。
半炷香燃尽,有一个相貌普通身材高挑的女子第一个踏进了演武场。
“你过来。”衡玉指着她说道。
女子迟疑片刻,还是迈开步伐往衡玉这边走过来,只是不敢靠近,与衡玉一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之后,又有几个女子走了进来。衡玉将最先走进来的十个女子全都叫到她的身边,却不急着说明自己要做什么,那些女子惴惴不安地站着军姿,不敢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一炷香燃尽,几位跟在衡玉身后的侍卫守在了院门,将那些没有按时赶到的女子拦在了外面。
底下的士兵纷纷按照队列站好,从她们已经不熟练的站姿能看出来她们应该是很久都没有进行过相关的军事训练了。
轻甲缺了光泽,武器生了锈迹,士兵失了风骨。
衡玉站在台上打量她们,士兵站直不敢动,也不敢随意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台上的人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做出任何杀鸡儆猴的姿态,但她们在她那样平静的目光下,就是没有勇气做出什么小动作。
第二炷香逐渐燃尽,被拦在外面的女子才被放进来,匆匆一眼望去,衡玉便在心底估算出了人数——四百人左右。
再算上现在演武场里已经列队好的五百多人,也就是说有将近四百人没有在两炷香时间内赶到演武场。
衡玉对侍卫下了命令,“后续到的人全都记下来,今日就将她们废除军籍,全部逐出南苑。”
十几位侍卫领命退下,衡玉目光落在那些迟到的士兵身上,冷声道:“迟到者罚十军棍,你们对我的话有什么意见吗,如果有,就站到台子左侧。”
“有。”沉默片刻,一个轻甲穿戴有些不整的女子站了出来。
陆陆续续又有将近五十名士兵站了出来。
“素兰,你领着几人将她们的名字记下来,同样废除军籍逐出南苑。”
“主将好大的威风,你凭什么三言两语就决定几百人的去留?”第一个站起来的女子相貌清秀,此时却是一脸不逊,完全破坏了她身上的美感。
衡玉与她对视,掷地有声道:“就凭你称我为主将,就凭这是我说的话,就凭我说的话就是军令,就凭军令如山。”
“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