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远吃饱,放下手中竹箸,用女子早就放在一边的白色汗巾擦拭嘴角。
“大人,我想不明白。”女子突然低着头,用克制的声音说了句。她拿着酒壶把子的手十分用力,让骨节都变得发白起来了。
宁远擦拭嘴角的动作微微一顿,“何事不明?”
说完,他又继续自己的动作,将自己的仪容收拾干净了,才将汗巾叠放好,放回原位。
“皇上明明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为何新皇登基之后,却不愿给您一条活路?”女子抬起头,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已经变红,泪水积在其中,随时都会掉落。
宁远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忿,却淡然一笑。“戏要唱全。我行之事,陛下与我兼知,是兵行险着,以毒攻毒之术。结局如何,在我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或许应该说,在我踏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在等着这一天,因为这预示着我终于成功,完成了毕生所愿。”
他释然的笑着,眼神笑容干净澄明,没有一丝阴霾,却让女子看得心痛。
是啊!
大人的这条路不好走,这些年来,她只在此刻,见到大人如此这般效果。
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大人,你何必如此苛待自己?”女子心中钝痛。
宁远却摇头否认,“我何曾亏待过自己?我这一生,年少无知时,许下滔天宏愿,等到想要实现时,才明白什么叫步步艰辛,步步杀机。然而,老天终是待我不薄,让我在有生之年,完成了心中所愿,我已经比起许多人幸运多了。”
女子心痛无比。
那么通透干净的人,却走上了最黑暗的一条路。
而路的尽头,便是断头台。
“新帝登基,需要建立功勋,震慑重臣,也需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宁远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不是在说自己。他反手指向自己的脑袋,对女子笑着道:“我这颗项上人头,就是最好的恭贺新帝登基的礼物。”也是他,最后能为天下做的事。
“大人!”女子再也忍不住,扑倒在宁远身前痛哭起来。
“莫哭。”宁远伸出手,却最终,悬于上空,迟迟没有落下。
牢室外,穿着一身暗色龙袍的年轻帝王,悄无声息的站在阴影之中,他听到了宁远的话,眼中含泪。
宁远必须死!
这是一件不可逆的决定。新帝心中怅然,想起父皇临终前对他说的话,‘皇家,欠了宁远!天下人都误会了他。’
曾几何时,在父皇没有向他袒露一切的时候,他何尝不认为宁远当诛?
但结果……
新帝悄然退去,没有惊动牢室中的两人。
“卡——!”
占涛紧盯着监视器中的画面,在饰演新帝的演员退出之后,拿着小喇叭喊了一声。
机器停止运转,画面中的演员也脱离了角色。
占涛反复再看了几遍拍摄的镜头后,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向等待着的众人大声道:“《佞臣》杀青了!”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欢呼。
经过几个月的紧密拍摄,这几天补完最后的镜头,总算是在计划内把这部电影拍完了。
一起工作了几个月,无论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此刻的心情都是又悲又喜的。
“今天晚上杀青宴,大家不醉不归——!”占涛又拿着小喇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