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副师长是国家的将军，是国军中的高级军官，张某是万万比不上的。张英出身不高，年轻时在安阳城里瞎胡混，就为讨口饭吃。不知道郑副师长对捞偏门混黑道的有什么看法？”

“呵呵，黑道嘛，郑某没有过太多的研究。不过依郑某看，黑道不属于正当营生，不是咱们一般人说的士农工商中的任何一行，政府也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要保护黑道的利益，那他就必定是上不得台面的，是政府不允许的，混黑道的人那是自走绝路。”

郑国泰确实对黑道没研究，别看他以前干过伪军师长，照样是军队系统的人，和黑道一点牵连都没有。如今正经是国军的少将师长，就更加不会和黑道沾边了。自古正邪不两立，郑国泰现在是国军副师长，代表的是军队，是政府，他能对黑道有什么好印象？能做出如此评价，那也还是看在张英自己说他也混过黑道的原因，是给张英留了脸面了。

“郑副师长说混黑道的都是自走绝路？这张英可不敢苟同了。张英也混过黑道，现在怎么当上国军上校联络官了？”

“那是张上校及时改邪归正，投靠了军队和国家的原因吧。”

“上海滩杜月笙黄金荣都是黑道的大混混，人家不是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一呼百应，跺一脚上海滩都震三震？黑道讲究的就是江湖义气，做人做事只要有义气，为朋友敢于两肋插刀！”说起黑社会的事情，这位张上校神采飞扬、口沫横飞，很有一点滔滔不绝之势。

“还有抢地盘的时候心狠手辣，打人的时候敢下死手，跑路的时候一定要快，收买官员的时候要舍得下重金！”

旁边的黄三炮听了半天插不上口，正郁闷着军座怎么把他派来的时候，忽然听见这位新五军的代表说起了混黑道捞偏门的典故，五百团长立马来了精神，听着听着，眼见郑国泰叫人家把气势压下去了，黄三炮忍不住就插了一句嘴。

“哦，看来这位黄团长对混黑道还是很有研究的嘛！不知道黄团长以前是混哪一行的？”这位张嘴闭嘴就是混，摆足了一副黑帮混混的模样。

“我，呵呵，我就是当兵，在五百军当兵。”黄三炮怎么肯把他以前的不光彩经历告诉一个第一回见面的陌生人？“不过，我倒是读过一本书，叫做《水浒传》。上面讲的就是混黑道的故事，那上头的黑帮老大好像是叫宋江的吧，人家混得才大呢，到后来领着黑帮打手都能和朝廷打仗了，还老是把朝廷的军队打败！”

黄三炮摇头晃脑的，好像宋江是他家亲戚似的。这家伙在晚清中过秀才，读过的闲书杂书可是不少，像大名鼎鼎的《水浒传》，黄三炮自是仔细研读过。当初在金鸡岭占山为王那会儿，黄大寨主还曾经想要效仿宋公明搞个忠义堂呢，只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遇见了急于想要扩张实力的高全，山寨被破，无奈之下才加入的国军。

现在听见有人愿意和他讨论黑道理论，黄大团长立刻被引出了心里面曾经的那股豪情壮志，结合着想当年的金鸡岭，再把水泊梁山的发家史往里头一掺和，一套黑帮发展的完整预案就新鲜出炉了。

张英从没想到五百军里面竟然有人对黑道如此精通，如此有研究，种种新奇的理论他听都没听过。什么收买官府了，占领根据地了，什么收天下英豪为己用，打土豪分田地、妖言惑众，有钱同使、有衣同穿，大秤分金、小秤分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等等等等。

黄三炮这套理论一出口，不仅是张英，就连旁边站着的郑国泰都听了个目瞪口呆！也幸亏这个黄三炮是被军座收编了，要不然的话，这家伙还不得做成一股超大级的匪帮，成为为害一省地方的一股恶势力？

“呃，黄团长，那请问您水泊梁山的头领宋江后来怎么样了？”

张英听黄三炮的理论听的眼界大开，感觉自身的水平是噌噌的往上涨，一会儿的工夫就涨了一大截！对于那位本事齐天的宋江大头领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的英雄人物自己怎么就从来不知道呢？有心怀疑黄三炮是瞎编乱造的吧，可人家还说的有根有据、有鼻子有眼，瞎话哪能编得这么圆乎？听故事就想听个完本，更何况是本事这么大的宋江？张英急于想知道宋公明的最终结局。

“呵，张上校想知道宋公明的结局吗？宋江的帮会由于和官军打了几次仗，引起了朝廷的重视。官府发下大军清剿，宋公明及其手下一百零八条好汉集体投降了官军。后来宋公明误饮假酒，喝瞎了眼，一不小心从花船上坠到长江里淹死了。”说完之后，黄三炮还长叹一声，以示对这位风云人物的惋惜之情。

“这样啊？”张英显得比黄三炮更失落，“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位英雄人物竟然得了个这种结局。”

看黄三炮一番奇谈怪论总算是把张英的气势给打压下去了，郑国泰心里舒坦，感激地看了黄团长一眼，黄三炮呲牙一笑。

“这个，郑副师长、黄团长，张某奉我们军座的军令来贵军联络，除了友军之间相互来往之外，也是想要打听一件事。”这位上校联络官和五百军的两位接待官聊了半天关于黑道和《水浒传》之后，终于想起来他这次来的重要使命了。

“听说贵军前几天在三都镇抓捕了一个叫做胡长青的生意人。这个胡长青呢，是我们军座小夫人的表外甥，您看能不能对这个胡长青只进行经济处罚，不受皮肉之苦？”

第024章 孙殿英的家事

“我们军座说了，贵军要什么条件可以提，什么条件大家都能商量，两位看看是不是把我们孙军长的要求通告一下贵军高军长！”

“这个。”五百军两位将校对视一眼，这回黄三炮可不敢胡乱插嘴了，他的级别有点低，这事儿得让郑副师长出面应答了。

“胡长青为恶地方，身犯多条重罪，今天上午我五百军党部书记长设立军事法庭，开庭审判，已经当庭宣判胡长青死罪了。”郑国泰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可惜张上校来得晚了，如果早来一日，兴许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唉，已经晚了！”

“什么，胡长青已经被执行死刑了。”张英大吃一惊，“这么快就枪决了。”胡长青也不是他家的亲戚，张英甚至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人，他的吃惊完全是因为孙殿英派他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人死了他的任务就算没完成，回去没法交代，“那尸首在什么地方，能不能麻烦两位领我去看看，作为家属一方，我想把尸首领回去。”活的不行，带个死的也行，张英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呵呵，张上校还真是个急性子。”人家那边急得都快撞墙了，郑副师长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甚至还轻笑了两声，“刚刚宣判，怎么可能会立刻执行死刑，通知家属，布置刑场，这些事情都是要办的，怎么说执行枪决也要几天之后的。”至于具体几天郑国泰却卡住没说，这事五百军的机密，岂能随便泄露给外人知道。

“具体哪一天。”张英是真急了，人家既然不说那就有不说的理由，这位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交际场中的规则了，跟着就追问了一句。

“这个却是无可奉告。”果然，郑副师长脸上笑容虽然不改，回答的话却是硬邦邦的没有商量余地了。

“既然如此，那张英这就回去报告孙军长，还请两位在高军长面前多多美言，尽量拖延一下执行时间，张英感激不尽，告辞。”知道了这么一则不幸的消息，张英是一刻也坐不住，站起身向五百军的两位军官敬礼告别，出了门骑上马，快马加鞭一路疾奔赶回新五军驻地。

新五军军长住处，身穿黑绸长袍、一脸大麻子的孙殿英正在挠着他的光头来回直遛，桌子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低着头抹眼泪，另外有个年纪大点的女人低声安慰着她，这两个女人全都是一身府绸旗袍，头上非金即玉，一身穿戴富贵之极，正是孙殿英的三姨太和五姨太。

“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呀，看把五妹急的。”三姨太劝了一会儿，见孙殿英光在那儿转就是不发话，忍不住就催了一句。

“你个老娘们知道个屁。”孙殿英张嘴就是一句粗话，这位文化水平本来就不高，这里又是他的私人住宅，在场的都是他的女人，随便骂两句倒也不怕被外人听见，“老五的表外甥是叫五百军给抓了的，老子在五百军连根人毛都不认识，你叫老子怎么去救，狗日的，不就是一个表外甥嘛，又不是亲的，没了就没了吧！”

“那可是我春花姐家唯一的男丁，你是军长，去找五百军要人，他们敢不给。”大约在五姨太心里，只要是孙殿英肯出力，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救个人还不跟玩儿似的。

“哼，你怎么知道老子没去要人，我早晨就把张英派到五百军去联系了，不过我估摸着呀，这事儿悬，五百军那可是连日本人第六师团都敢打的一帮狠人，人家凭什么卖咱的面子，你还真以为我孙老殿出马就包打天下了，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孙殿英又骂了两句打了个哈欠。

“那怎么办，我不管，胡长青你一定要救回来，实在不行就送给他几件宝贝咋样。”眼看孙殿英和三姨太全朝自己瞪眼，五姨太赶紧嗲声嗲气的软语相求：“求求你了，老爷！”

“哼，看情况再说吧，啊！！”又打了个哈欠，孙殿英揉了揉眼睛，“老三过来，陪我抽口烟。”原来是烟瘾犯了，孙殿英的大烟瘾还不轻，几乎每天都要抽两口，不抽就过不去。

“哎。”三姨太软软的答应一声，站起身子歉意地看了五姨太一眼，扭着过去把孙殿英扶到床上去了，五姨太犹豫一下也跟了过去，一会儿的功夫，房间里面就出现了一股淡淡的烟雾。

“报告。”孙殿英抽足了大烟，正在和两个姨太太商量着送什么宝贝才能打动高全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勤务兵喊报告的声音，“进来。”孙殿英大声答应着，起身离开了两个女人，走到太师椅前坐了进去。

“张英回来了。”勤务兵根本没进门，打开门之后就站在门口报告。

“哦，张英那小子回来了，快叫他进来。”孙殿英顿时大喜，急忙宣召，房中的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脸上也都挂满了喜意，孙殿英手往里一指，两人手拉着手进里屋去了，男人要谈话，即便是和女人有关也要回避，该讲的规矩是一定要讲的。

“报告军座，我回来了。”张英进房，两脚一碰抬手敬礼。

“好，小英子，去见高谏之这一趟怎么样。”孙殿英抬抬手，让张英坐下说话。

“报告军座，我没见到五百军的高军长。”坐是坐下了，张英腰杆仍旧挺得笔直，孙殿英虽然出身草莽，对于讲规矩的手下还是比较欣赏的，张英就是因为处处守规矩才被孙殿英赏识的，“我只见到了五百师的副师长郑国泰和五百团团长黄博涛！”

“五百军，五百师，五百团，嗯，想必这俩人也都是高谏之的嫡系，他能派这俩人出来见你，也不算不给面子，见面的情况怎么样，胡长青的事情他们怎么说。”一般部队的番号要是和上级部队番号相合，就必然是这支部队的主力和嫡系，就像九十九军的九十九师一样，能在这样的部队里担任主官，当然是嫡系，孙殿英也是这样想的，把郑国泰和黄三炮当成高全的嫡系、五百军的主要军官了。

“五百军在今天早上组织了军事法庭，他们的党部书记长当庭宣判了胡长青的死刑。”张英语气沉重的向军座报告了这条不幸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