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木萧怔然,记忆片段悄无声息地从脑海里滑过,到这里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颈间的那条项链。
手伸到背后解下来,细细的一条链子蜿蜒地躺在手掌,吊坠恰好在手心,是个风铃形状。
江近说,是很多年前看到,为她而买的。
莫非,记忆里那两个小孩就是他们?
不会吧?
木萧满脸黑线地想,亏她先前还往爱恨纠葛、失忆车祸方面去想了,没想到居然是童年时代的事。
怪不得她不记得。
初初化形的妖怪,都是凭本能行事的。喜怒哀乐、喜欢谁不喜欢谁,这些情绪都是在人群之中习得。
刚到人世,都是懵懵懂懂,对旁人来说再深刻、再难忘的事,也不过是她们记忆中的一小片羽毛。
如果她跟江近真的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她现在不记得江近的原因,很可能就是……真的忘了。
……还不如别想起来呢。
显得自己没心没肺又健忘。
木萧郁闷地趴回了床上。大概是上午累了,她原本想的只是休息一会儿,谁知一挨被子,便睡了过去。
梦里,又回到了那片青山绿水的地方。
苍劲有力的“白云观”三个大字底下,小木萧很头大地在系道袍的带子,她不会打结,系了很久,带子还是一团乱。
稍远处的小江近看见,叹了一口气——自从从深山野林里捡回这个不穿衣服的女妖怪,他叹气的频率就格外频繁——认命地走过去,替她把带子系好。
“我是妖怪,妖怪都是不穿衣服的。”小木萧不肯承认自己的没用,反而理直气壮,一副并不觉得可耻的模样。
“胡说。”小江近淡淡地说。
“真的!”
“……”
傍晚,两人回来的时候,小木萧手里多了一本书。
她靠在牛车的稻草堆上,牛车走起来一晃一晃的,她很轻蔑地晃着书说:“我们妖怪都是不读书的。”
再说,她下山明明是闯荡江湖去的,为什么要跟这个老板着脸的小道士在一起?
一点都不可爱。
“你看看。”小江近眼皮也不抬。
左右也无聊得很,她翻开一页来。
原来并不是想象中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各种各样的插图,有青面獠牙的凶兽,也有娇俏可人的美女,还有形状怪异的茶壶,小木萧勉强认出了“妖怪”两个字。
难道这是一本讲妖怪的书?
有点意思。
她一页一页地看下去。看了许久,她终于放下书,严肃道:“你说的没错。”
“嗯?”
“妖怪真的也穿衣服。”小木萧终于接受了自己的一身道袍,随即又疑惑起来,“奇怪,为什么后山的那些不穿呢?”
后山那些妖怪,不是吃人,就是爱同类相食,野蛮而粗鄙。但后山一带,也是木萧化形的地方,小江近拿不准她对那里是怎样一种感情,两人又不过初初认识,便只道:“他们买不起。”
小木萧恍然大悟:“哦……”
在道观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小木萧跟着小江近一项项完成每日功课,晨练,读书,看书,习剑……就差刻咒画符了,活得丝毫不像个妖怪。
道观观主每每见了,都觉得非常神奇——这世间号称最狡诈、最擅欺人的画皮,小时候竟然纯真成这幅模样。
他衷心希望木萧能一直这样,也愿意一直庇护这两个孩子,可惜白云观已经快要走到末途了。
所以临别之际,他才会对木萧说:“要一直做个好妖怪。”
彼时,最先跳起来的,倒不是木萧,而是平日里最懂事的江近。
小江近惊讶地说:“师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观主叹了口气,大手摸上他的脑袋,“阿近,跟萧萧告别吧。咱们要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小江近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只固执地问,紧紧攥着拳头。
观主看了眼木萧,终归觉得当着她的面,将“妖怪”和“道士”的分界线画得太明不好,便板起脸:“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时候师命也有你违抗的道理?你随我过来!”
“我……”小江近闷闷地迈了两步,又转头看了她一眼,小木萧笑眯眯地冲他挥挥手:“回见!”
小江近:“……”
话本里说得果然没错,妖怪都是没心没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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