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郡主府,顾令月梳洗完毕躺在榻上,想起白日里高孝予的事情,唇边尚且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吩咐朱姑姑道,“姑姑,今儿的事情虽然不过是一场乌龙,但那位高使君总归是一份善心。替我准备一份厚礼,送到外宾馆去。好生感谢一番。”
朱姑姑笑着应了,“老奴遵命,定会置办的妥妥的。”
长安光阴荏苒,转瞬间就到了碧桐到了新婚到了正日子。
碧桐虽与顾令月情□□份,到底主仆有别,不能从郡主府发嫁,新婚三日前需得搬到一座新屋子去。这一日离别之前,到白鹤草堂给顾令月叩了三个头,“从今而后,碧桐不能在郡主身边服侍了。奴婢会常常来看郡主。郡主要好好保重,好好的过。”
顾令月坐在屋子里,心中感伤嘱咐道,“我知道了。你也要过的好。”
碧桐灿然一笑,“奴婢一定会的。”眸光中露出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映照的略显普通的容颜熠熠生光,竟生出一种动人情态来。
到了出嫁的正日子。
昌平坊的屋子热热闹闹的。府中姐妹都来为碧桐出嫁。“郡主看重碧桐姐姐,”钗儿领头,笑盈盈道,“知道姐姐亲缘不足,特意给咱们姐妹放了一日假,命我等前来送嫁。保管让碧桐姐姐的婚礼热热闹闹的。”
碧桐闻言又是讶然,又是感动,“郡主对我的恩德,我真是万死也难以报答。”
钗儿道,“碧桐姐姐既然明白郡主的心意,便当自己过的好好的,也就是让郡主心中安慰的。”
碧桐闻言扑哧一笑,面上尽是光辉,“我明白的。”
待到新婚吉时,李求根一身吉服前来宅子迎亲,丫头小厮们鼓着掌道,“碧桐姐夫到了。”
李求根瞧着院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吃了一惊,“这么多人啊。”
朱姑姑装束隆重,笑盈盈道,“都是碧桐府中的旧人,今日闻听碧桐成亲,都来相庆贺。算是担当娘家人。”
她与碧桐相处多年,此时送碧桐出嫁,心中也自有些伤感,注视李求根,“你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李求根郑重行礼,“多谢姑姑。”望向碧桐,“我和大妮有旧日乡里缘分,如今我们又结为夫妻,自然会疼。”
碧桐一身绿衣,打着扇子出来。
小厮们起哄,“却扇,却扇。”
大周民俗,夫妇新婚,新娘子要用扇子遮住容颜,要新郎官念却扇诗方肯放下扇子,露出容颜,
李求根今日成亲,此前也去了落地的老秀才处,花了半贯银钱求了一首却扇诗,这时候应了准备,胸有成足吟道,“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团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众人听了却扇诗,便转头去看新娘子。
见新娘子面前扇子微微晃动,却是碧桐缓缓撤下了扇子,露出精致妆扮的容颜来。
“好!”院中众人见此情景,便都喜笑颜开,高声喝起彩来,“祝碧桐姐姐和姐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李求根团团做揖,方迎了新娘子出门,径直往着新房而去。
出嫁宅子出门转角处的酒楼,顾令月坐在二楼雅间之间,遥望小院中热热闹闹的出嫁场景。目中露出慨然之色。
她与碧桐主仆一场,今日碧桐出嫁,她不好亲自前往小院送嫁,便只在附近酒楼中坐送一场,也算是了了二人一段主仆情缘。
新罗使团从四国馆中出来,都紧紧皱着眉头。
他们身负新罗使臣团使命,自然并非单纯仰慕□□上国风范。
新罗地处大周东北,国内一应官制制度皆效仿大周。如今新罗乃是李氏皇朝。国王厌恶平庸的嫡长子道陵太子李成,一心喜爱张氏妖妃及妖妃子闵王李明。有心想罢黜嫡长子太子之位,扶持心爱幼子闵王李明继承自己的王位。道陵太子心敦厚,虽则太子之尊,却被自己的父王逼压的境遇维艰,一筹莫展。臣子商议,提议派使臣前往大周,痛陈新罗国主,若大周作为□□上国能够支持道陵太子正统,发旨申斥国主,说不得能为道陵太子赢得一丝喘息之心。
高孝予及副时辰崔真熙临行之前在道陵太子面前跪拜,慷慨激昂承诺,到访大周之后定会在周帝面前痛陈。及至跋山涉水前来大周,观看长安繁华,方满心发觉,面前事实浑不似自己想象中美好。
满怀雄心壮志,却在第一关就被泼冷水。
国宾馆对待新罗使臣十分冷淡,虽收下了国书,却只说了会择期交到上头。
“瞧刚刚那位上官的意思,”崔真熙拱手,对着身边高孝予到,“我瞧着根本没有把咱们新罗的事情放在心上。若是国书根本没有递到大周皇帝陛下面前,可怎生是好?”
“那又如何?”高孝予苦笑。“这长安城这般繁华,新罗弹丸之地,根本不堪一比。咱们前来朝访大周,国书于我等新罗子民,乃是干系正统传承的大事。于大周官员看来,却不过是些许小节,别人不把咱们放在心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这繁华的长安城中举目无亲,认不得一个权贵。便是被人敷衍,又能有什么法子。”
崔真熙闻言心中一颓,“我们兄弟二人在长安受些许冷遇倒也罢了,皇太子在新罗还熬着苦日子,眼巴巴等咱们带好消息回去。如今这般,可怎生向太子殿下交待。”
高孝予也是满心苍茫。
“我等来此之前在皇太子面前郑重承诺,没有想到前往大周却是如此。可怎生向皇太子交待?”
抬头举目张望,远远的见着一座酒楼二楼窗户当窗而坐的少女,风姿华美如同三月新树,眼睛一亮。
“是她。”
崔真熙听闻好友声音,不由莫名,“高君怎么了?”
高孝予道,“我瞧见了一位当日乐游原上相识的小娘子,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上去和她打个招呼。”
“小娘子?”崔真熙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你我刚刚出使到长安,没几日日子,你怎么会认识一位我没见过的小娘子?”想要上前追问,然而高孝予已经是策身下马,将马匹丢给了酒楼小厮照料,自行入了酒楼蹬蹬蹬上楼去了。
小楼雅间寂静。两名侍卫守在门前,见着高孝予一路直行向近,伸出刀戟拦住去路,高声喝问, “什么人,胆敢擅闯昭国郡主的地方?”
内间里,顾令月听闻声响,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外头怎么了?”
砚秋从屋门处回来,笑着道,“是上次在乐游原上遇到的那个新罗使臣,偶尔经过这儿,从大街上瞧见郡主,就想着过来拜见。”
顾令月闻言美眸微微闪动,“原来是他呀!”
她今日送嫁碧桐,心中本自有些伤感情绪,此时听闻高孝予求见,想起当日之事,倒略冲缓了一些,不为己甚,笑着道,“让他进来吧。”
砚秋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