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 便有内侍进来禀报,说是打树花表演准备妥当,可以出去观赏了。
打树花?元珣微微侧头看向阿措, “这是你安排的?”
正在偷吃糕点的阿措,“啊?什么?”
元珣见她这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伸手轻轻替她擦去嘴角的糕点屑。
他的身子稍稍朝她倾了一点,声音纵然压低了还是透着几分戏谑,“昨儿个还嚷嚷着要减肥的人呢?”
阿措窘迫, 嘴巴还硬着, “有句话叫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
元珣哼笑一声,也不继续逗她,只是看向阿措身后的小荷, “这打树花表演是你们安排的?”
小荷道,“回禀陛下, 是长公主殿下安排的。”
长公主那边隐约听到有人提起自己, 下意识看去,正好对上元珣的目光,她也明白过来, 端方一笑, “这打树花表演是我安排的, 想着有这样精彩的表演助兴, 今晚的宫宴也能更圆满些, 所以特地找了城北精通打树花表演的匠人来。”
元珣若有所思的勾了下薄唇,“阿姐有心了。”
他捏住阿措的手, 将她拉了起来, “既然阿姐准备了这样精彩的节目, 那咱们就出去好好欣赏,莫要辜负了阿姐这番安排。”
阿措一听有表演自然是高兴的,跟着元珣出去了。
帝妃和长公主都离殿了,其余众人也都亦步亦趋的跟上前去。
打树花表演在隔着一段安全距离的位置,待观赏的人都到齐了,打树花表演也开始了。
最先是一阵激动人心的鼓点声和乐声,随后便见那打树花的匠人将手中的勺子伸向那一锅烧得沸腾的铁水,那勺子一碰到铁水,立刻就窜起一阵黄彤彤的火苗儿。
打树花的匠人手腕抡得又圆又有力,勺子一扬起,那勺铁水便朝着墙壁洒去,几乎是在刹那间,那烧红的铁水散作千万颗红色的火珠,伴随着“哗啦”一声响,在黑色的天幕间炸开一朵朵绚烂无比的金黄色火花,在天地间飞扬着、四散着。
宛若天上的星辰一颗颗落了下来,耀眼夺目,美的令人震撼。
饶是在场的都是达官显贵,瞧见这绚烂的一幕,也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来。
“好漂亮啊!!”
阿措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演,新鲜的不得了,两只小手高兴地拉着元珣的衣袖,“陛下,你看!”
元珣看着她激动的快要蹦起来的小模样,轻声道,“是,朕在看。”
阿措道,“这个表演真是太精彩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呀!”
元珣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耐心的给她解释着这打树花的原理。
阿措认真的听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是蝶翼般微微颤动,往下的清澈黑眸里倒映出一朵又一朵璀璨明丽的倒影。
元珣忽的有些羡慕她,她好像对什么事物都保持着一颗单纯的好奇心。
就像小孩子一般,很容易满足,就算有不高兴的事情,生气一会儿,再过些时间就忘到脑后去了。
“哇,这个,这个打的好好!陛下你看!”
“嗯……”他应着,心里却是想着:花树银花再美,也抵不过她的笑容灿烂。
宸妃一心看着打树花,陛下却双眸凝视宸妃的模样,也被站在后排的女眷们尽入眼中。
有人低低感叹道,“陛下待宸妃可真好呀,瞧他满心满眼都是宸妃娘娘呢。”
“是啊,陛下英武高大,宸妃娇美可人,两人这样站在一块儿,美得跟副画似的。”
“没想到陛下外表冷硬暴戾,却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唉,什么时候我家那古板无趣的夫君能这样含情脉脉的凝视我一回,我夜里做梦都能笑醒了。”
女眷们这边大都是羡慕感叹,文武官员那里更多是……呃,认真的看表演,然后夸赞几声。
文官赞叹,也是文绉绉的——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1”
“妙哉妙哉。”
“舒朗兄好诗好诗!”
武官那边的赞美则简单粗暴的多——
“哇!哇!好看,贼好看!”
“娘的,这真是太漂亮了,丝毫不输给元宵节的焰火表演啊。”
“哎哟你们快看那一朵,真是奇了啊,能甩的那么高,散的那么开!”
尉迟虎喝的醉醺醺的,这花树银花晃的他有些眼晕,“欸,子言,你扶我到边上歇歇,我有点想吐……”
无人应答。
他又唤了一声,还是没人应答。
尉迟虎眯起虎目,前后左右的找了一遍,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咋回事,人呢?”
他抓住旁边的人,打着酒嗝问,“你瞧见子言了没?”
被揪住的官员懵了懵,道,“刚刚还在,兴许是去方便了吧。”
尉迟虎想想也是,只好自个儿找了处台阶,随意掸了掸灰尘便坐下了。
与此同时,“去方便”的司空曙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亭子里。
他刚才本来好好地看着打树花,忽然这个太监就冒了出来,说是长公主相邀。
虽不知道长公主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单独邀见自己,但司空曙的内心却产生一种“无法拒绝”的情绪来,于是便跟着这小太监来了。
相约的亭子在湖边,银白色月光洒在湖水上照出粼粼波光。
夜风送来淡淡的梅花香,亭中有一抹纤细的绛紫色身影盈盈站立着。
司空曙脚步稍稍一顿。
小太监见他不走了,疑惑看向他,“司空大人?”
司空曙微微蹙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妥。
这大晚上的单独跟长公主见面,实在是…不好。
长公主殿下到底是女子,夜里与外臣会面,要是传出去,于她的闺誉有损。
但现在扭头就走,好像也不妥。
万一长公主殿下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