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暴雨夹杂着惊雷,姑苏城内狂风大作,席卷而过风声似要掀翻整座城市的屋顶般,拍的各家各户紧闭的门窗都跟着‘哐当’作响。
黑暗的长街上早已没了来往百姓的行踪,地面积着一层薄薄雨水,青石板路上快速驶过一辆六人架的马车飞驰而去。
车架行驶至东城郊一间偏远宅院,门口黑衣铠甲侍卫禁守森严,车马一停,宅院内便立刻迎出一位阴沉着脸色的管家来,他撑着伞去接马车上的男人。
“陆公子,中书令大人已经等候您多时,请快些进去。”
陆家公子点头弯腰,半句废话不曾讲便随着进了那屋宅之中。
这陆家本是在江南地区做的玉石生意,但近几年发展的势头却被那做刺绣发家的苏家给盖过了不知道多少倍,苏家没背景,就是实打实做生意出的头,这年头从商的本就地位颇低,所以陆家公子从来也没把苏家往眼里放过。
尽管唐丰同那苏暻綉关系不错,但他陆浩轩又何曾同一个区区四品地方官员低过头?
“你家舅舅说你最是机灵,这事儿倒是办的不错。”
宅院一路穿到最底,鞋子衣摆湿漉漉的全给过了一遍水后这才进了有屋顶的长廊,随着那管家左拐右拐的拐混了头,好不容易站定,陆家公子这才瞧着人推开了一扇灯火微弱的房门。
门内的男人长身而立,双手负后,身量不算高,体型稍显几分消瘦,读书人满身的书卷气,文弱亲和。
“大人抬举了。”陆浩轩听完此话忙忙低头拱手道,“九王爷同那苏家小姐也是误打误撞的事儿,并非在下促成,不敢冒领此功,还请大人回皇都后如实禀明四王爷。”
中书令大人只笑,回身的时候一扬手,屋内便是十来个手捧盖着红布木盘的丫鬟鱼贯而出,陆浩轩也不是没见过这等场面,他知道上头的人有赏,可因为九王爷此人接触起来着实是有几分棘手,事儿未必办得好,所以这赏赐,自然也没法子心安理得的收下。
只是还没等自己开口,中书令大人便又道,“四爷的意思是,想法子把苏家拉拢过来,把苏家那姑娘,给九爷送过去。”
远离皇都的姑苏城怕是有所不知,但在那权力斗争的聚集地,谁不知晓这当朝九王爷虽是浪荡,可却从来都是铜墙铁壁防御一切朝他身边靠的姑娘,这四王爷当年为了安个眼线过去不晓得费了多少工夫。
可人家愣是软硬不接招,哪怕硬塞过去的,充其量也不过听你唱唱歌,跳跳舞,连个同房同床的机会都不肯给,只拐着弯儿的挑刺儿,世人皆知九王爷颇难伺候,除了那些自小便跟着他的心腹密臣外,其余中途加塞儿的,基本抗不过三日。
苏蓉绣虽是在那男人身边出现的突兀又无理,但在近了九王爷身的同时,便也等同于入了上头好些个紧盯着这边儿的‘豺狼’之眼。
陆浩轩略微迟疑。
此前上头交代彻查苏家的底细,这事儿倒是不难,毕竟那祖上三代全都是做的刺绣生意,同官家半分不沾边儿,一没背景二没靠山的小商家,生意做的再大也半分威胁都没有,伸手轻轻那么一推都能给推倒。
“拉拢苏家倒是不难,只是这苏家三妹妹在苏家处境尴尬,只同她那二哥要好,而她二哥又与唐家唐丰要好,唐丰此人从九王爷来姑苏便是一直前后跟着照料,是个什么心思暂且不知,在下属实不敢轻举妄动前去拉拢。”
“这便要看陆公子的本事了。”中书令大人缓步从堂内迈出。
待人靠近了,陆浩轩才算瞧清楚了那面容。
本以为上头勾心斗角的厉害,这一个接一个的狠角色不知得长成何种凶狠的模样,可谁知,先是一个俊美绝伦的九王爷,再是一个温润儒雅的中书令,这一个比一个长得还像好人。
稍稍再靠近些,中书令大人凑到陆浩轩的耳边道,“你家舅舅这回能不能再往上升一品,靠的可就是陆公子的本事。”
这年头,家中有个做大官的当靠山,那不知道能省多少事儿,何况此前家中书信络绎不绝来往十余封,无一不是告知此事的重要性。
瞧着陆浩轩满面为难,中书令大人便也知晓此人是上心在琢磨,于是满意的伸手拍拍那少年的肩膀,推门出去的时候还吹进屋子里不少凉风冷雨,油纸伞一撑,便是快速离开了这个院子。
九王爷宠幸姑娘,这事儿说出去任谁听了怕是都得生疑,可是前一封急报刚到,还没等上头的人琢磨出这是否有什么圈套的时候,第二封急报便跟着又来了,说是九王爷下午宠幸了人,第二天一早便送着人离开。
这事儿............
倒是似乎突然正常了,嗯,像他宁清衍一贯的作风,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于是局还没来得及布,苏蓉绣却是误打误撞的跳了这个坑。
以为自己躲远些便能不入这场斗争,却不曾想,从一开始,那九王爷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站到了自己该去的位置。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本是出船去河西的大当家也是出行半路再无奈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