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怕死,有的人怕自己死,有的人连身边的人死都怕。司妍很没出息,属于后面那一类。
所以她纠结得很,既从理智上知道不该为凶手辩白,又从感情上遏制不住那种恐惧。
于是她踟蹰了好一会儿之后,磨亓官仪说:“我想见见她……”
亓官仪蹙眉:“你见她,并不能让她死得更舒服。”
司妍:“……”
她只好说:“但这样能让我舒服。”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这两天的变故来得太快,“明兰杀人凶手”这事对司妍来说一点都不真切,如果明兰被处死,她肯定悲伤多过解恨。
所以她在想,见见明兰,只要她听见明兰亲口承认这事,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明兰伏法了。
明兰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外,被两个侍卫拖着,有气无力。
司妍深吸了口气走出去,她没什么勇气看明兰,就看着地问她:“真是你害我?”
“我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每天都在想。”明兰的声音里好像没什么愧疚,相反,还很轻松,“你不懂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在那个宫女把七殿下的印章拿给我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阻不住自己了。”
她的眼底没什么气力,但提起那个印的时候,依旧有点掩不住的光彩:“这是我唯一一次,离外面那么近……”
“你傻啊你!”司妍又气又恼,“那个印要是能放这里的人出去,我还至于在这儿待着吗!你要那个我能给你盖成百上千个,别人说有用你就信?!”
话说完她却也知道这种气话说来根本就没用了。明兰当时并不知道那个印就在她身上,这才被人骗了。
二人间沉默了一阵,明兰才又抬了抬眸,依旧是那种轻松的口吻:“我……求你件事?”
司妍沉缓了一息:“你说。”
明兰痴痴一笑:“我想死得好看一点,你帮我化个妆吧。”
司妍迟疑着看向屋内。
亓官仪和亓官保也看向她,略作矛盾,她走近屋门:“我就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满足一下死刑犯的最后一个心愿……!”
兄弟俩:“……”
耳边jack嗤笑:“你根本就是对化妆的要求习惯性答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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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片刻后,明兰坐到了妆台前,司妍认真地给她化着妆,亓官仪和亓官保继续坐在桌边大眼瞪小眼得喝茶。
外面几个候命的侍卫也在大眼瞪小眼,几个人都一看里面就觉得好笑——还没听说过杖毙之前化个妆的呢,这事儿活久见啊……
怎么这氛围有点不对劲?这像要打死人之前的感觉吗?真奇怪!
执着木杖的侍卫不太自在地耸了耸肩,又睃了房内一眼。
房内,司妍正死盯着明兰额角上的一道血痕,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脸上没别的伤,就这一道,但是明显极了。粉底遮瑕肯定都没用,但放着不管太扎眼了。
是以司妍看了会儿之后说:“不然我给你画个蝴蝶?”
气若游丝的明兰:“……?”
她便拿出clio眼线液笔先描了个轮廓,血痕变成蝶身,周围描个翅膀,吹干之后,再选个合适的眼影填色。
就mac星炫五色眼影盘#12好了,漂亮的金色系盘子,粉质软糯上色度好,画出来的效果必定绚丽动人。
司妍深吸了口气,硬撑起的“没正经”的心态里,还是滋生出了些许悲戚。
明兰这辈子过得太惨了,如果游戏里允许转生,她希望明兰下辈子好好的,能变成这样一只漂亮的大蝴蝶也好,爱飞哪儿去飞哪儿去,反正别来浣衣局。
她将翅膀下端的一块染上了第四格的靓丽橘色,又拿最浅淡的第一个晕染了一层金光。
“你的家乡在哪儿?我或许能帮你落叶归根。”司妍轻轻道。
明兰一哂:“我跟你说过,我从记事起就在这儿。家里的事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得查查典籍才知道。”
“那我帮你查。”司妍说着,完成了蝴蝶的最后一笔,拉开抽屉让她自己挑唇膏,“喜欢哪个?听你的。”
“嗯……这个吧。”明兰说着,摸了那支阿玛尼黑管502出来,手上又一顿,“我告诉你个事。”
“什么?”司妍一怔。
明兰把她抽屉里那支ysl#12也拿出来:“让我害你的那个宫女,也有这个,而且她好像特别喜欢,总是在用。”
司妍神色微凝。
“还有就是……”明兰瞥了眼亓官仪和亓官保,压低了声音,含歉笑了笑,“我没给你下足量的毒,余下的在我柜子里,或许能顺着那个查到她。但是,你暂且别跟别人说,迟两天再提。”
“为什么?!”司妍悚然一惊,“这是决定你生死的事啊。”
迟两天你就死定了啊?!
“我知道。”明兰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但是,我想死啊。不死,就还要留在这儿。”
她说着明媚一笑,额角的流光溢彩的金色蝶翅随着她的笑容微微一颤。然后,她便不再理会司妍,撑身从妆台前站起来,一步步走向门外。
司妍愕然看着,看到外面的侍卫走上前来押住明兰,明兰也没什么挣扎,毫无犹豫地跟着他们往外走去。
司妍忽得心中噎得厉害,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涌动着,难受得无可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