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里, 狱卒们上班上出了上坟心。
牢头端着药, 心里头这个苦, 暗说亏心事真是不能做啊, 做了早晚得遭报应啊!
可是, 他们前脚见钱眼开收了贵妃点好处, 后脚就要在贵妃和她儿子之间受夹板气……这报应来得也忒快了吧!
牢头苦哈哈地把药端进去奉给亓官仪, 亓官仪接过来吹着还没喝,身后一道栅栏后的亓官保便腾起来斥道:“这么烫就端过来,你们不会给晾晾啊!”
牢头:“殿、殿下息怒……”
亓官仪侧首一瞥他:“九弟。”
亓官保犹瞪着牢头, 余光又瞧瞧亓官仪的神色,就压着气坐回地上。
他也不是成心想找茬,只不过心里实在觉得愤怒又窘迫。把七哥欺负成这样, 以后还怎么当兄弟?母妃这干的叫什么事啊!
待得狱卒退出去, 亓官仪喝着药笑了一声:“你不用这么跟我表心迹,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怪你。”
“当真?”亓官保锁着眉头, 静了会儿又说, “那七哥你……你也别告诉阿妍行不行?阿妍现在心里全是你, 知道这事估计是要不理我了。”
“嗯, 行,不告诉她。”亓官仪又喝了口药, 觉得实在烫得厉害就想放放再喝。药碗刚落地,外面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这是小跑的声音, 鞋子蹭在地上的声响听上去很轻盈。亓官仪莫名地觉得很熟悉, 并没有什么道理,就是有那么个心底的感觉让他猜到这是谁。
他疑惑不定地等着,不过片刻,猜测中的那个人出现在了牢门口。
“你怎么又来了?”他看着司妍一笑。
司妍见牢门敞着压根没锁不禁诧异了一阵,紧接着又看到他确实喝上了药,心弦一松。在看到隔壁的亓官保时,又再度紧张了起来。
“我……”她没跟亓官保打招呼,迟疑了会儿,走近了亓官仪的牢房,“天晚了,我来看看你这儿冷不冷,要不要给你买床被子什么的……”
“不用,一会儿他们会送过来。”亓官仪笑看着她,这样的笑容在她早上来时让她心里很难受。但是现在,他后面的那个人让她更难受。
她沉默了好半晌,才终于敢看亓官保:“九殿下。”
“阿妍。”亓官保笑意如常阳光,好像连阴暗的牢室都被他映得明亮了些。
司妍抿了抿唇,怎么都没办法看着他说出那句话,便垂下了眼帘:“九殿下,我们……”
她深吸了口气:“我们绝交吧。”
“……什么?!”亓官保愕住。
连亓官仪都一愣:“阿妍?”
“我只喜欢七殿下一个人,不想日后为这个闹出什么不愉快,我们还是……提前掰扯清楚的好。”
“我知道你喜欢七哥啊!”亓官保急切道,“我也、我也没想做什么,之前说好好做朋友的话也是你说的,为什么现在突然……”
“因为我开始讨厌你了。”司妍一个眼风扫过去,只见亓官保面上的神采在一刹间荡然无存。
他不敢相信地望着她:“阿妍你……”
他的声音一下弱下去,口吻听上去近乎哀求:“只是朋友而已……”
“不行。”司妍口吻干脆,向那道栅栏走了两步,抬眸看向他,“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讨厌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跟你做朋友。”
“阿妍。”亓官仪的手拍在她肩头,应是想劝什么,司妍扭脸就道:“你别劝我,你知道给你下黑手的人是谁吗?”
此语一出,满室皆静。
亓官仪与亓官保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二人显都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接着亓官保先回过神,急道:“那不是我!”
“贵妃娘娘的安排,你怎么证明和你无关!”司妍怒喝回去。
亓官保滞住,司妍冷着脸,继续说琢磨了一路的话:“我最讨厌为了所谓爱情与手足反目的戏码,这种人的感情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咱俩朋友一场,话我只说到这儿,以后就当陌生人,谁都心里舒服!”
她眼看着亓官保的面色随着她的话一点点变得更黯淡惨白,说完这一番就再说不下去别的。又狠狠心,转过身踮着脚双手一搭亓官仪的肩头。
他一怔,她已然在他唇上一吻,磨牙道:“我爱你!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好好出来!”
然后她甩手就走,亓官仪还蒙在那儿,木然地碰碰嘴唇:不对,有猫腻。
不然这情话怎么说得跟要上刑场似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