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两个合好后, 何老娘当然还是最疼孙子何冽, 不过, 其偏心的表现程度总算在何子衿的容忍度以内了。
何老娘私下同余嬷嬷絮叨, “那死丫头, 这小么就这般难缠, 以后可怎生是好!”
余嬷嬷知何老娘只是报怨一句, 并不真就生何子衿的气,余嬷嬷笑,“看着大爷从这么丁点儿大, 一眨眼就娶妻生子,过得可真快。”
“是啊,咱们都老了。”
“太太老了, 奴婢可没老, 奴婢还想瞧着冽哥儿娶妻生子呢。”
“你比我还大两岁哩。”何老娘言下之意,你都没老, 老娘当然更不老啦!至于刚刚说过啥, 何老娘已自发的选择性失忆啦!
一主一仆两个说起话来, 瞧着何恭儿女双全, 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儿, 心中都觉喜乐。
没过几日,又有一件天大喜讯传来。冯家人亲来报喜, 冯姐夫春闱得中,入了翰林, 正经做了翰林老爷, 冯家大喜,亲戚朋友的都通知到了。因知沈氏产子,冯家太太还预备了一份存厚的礼物以贺。
何老娘不必看冯家备的礼,只听得女婿中了进士,就高兴的了不得。何恭亦是欢喜,问冯家来人冯姐夫中的多少名,姐姐姐夫在帝都可好,冯家上下可好?总之是问了个遍。
何老娘喜道,“当初说亲时,亲家太太去合他们的八字,就说是极好的。你姐姐命里旺夫,这不,说的多准啊!”女婿有出息,女儿的功劳也是大大滴!极热情的招待了冯家来人,何老娘又预备给冯家的回礼,还有给闺女和外孙子的东西,托冯家管事一并带了去,若有冯家打发人去帝都时,也好顺便捎去。
何老娘高兴的又去了一趟庙里还愿,待冯家管事告辞,何老娘自冯家送的礼品要找出适于产妇滋补的来,给沈氏补身子用。
何老娘看重孙子,沈氏如今要母乳,故此,每日好东西不断。为了孙子,何老娘没啥舍不得的。要知道,生何子衿的时候,沈氏可是没有这样的待遇。
何子衿瞧着她娘双下巴都补出来的,道,“娘,你也多吃些青菜,不然以后可不容易瘦回来。”
沈氏本身偏爱菜蔬瓜果之类,上回生何子衿,因她生了闺女,何老娘根本不理,这次鸡鸭鱼肉的折腾,沈氏早吃的腻腻的,就是为了奶水充足,方一直强忍着吃。如今,天气一日热似一日。想到何老娘的脾气,若直接回绝恐是不妥,沈氏跟闺女道,“晚上你就说你要吃个烫小青菜。”
何子衿笑嘻嘻的应了,轻轻的捏何冽的胖脸,说,“阿冽可真胖,说不定以后就是个小胖墩。”
沈氏笑,“你还笑话你弟弟,你先照照镜子,自己脸圆的跟什么似的,你们一看就是亲姐弟。”说到这个,沈氏很是自豪,不论闺女还是儿子,她都养的很好。
何子衿摸摸自己水嫩的小脸儿,道,“胖怎么了,我可从来没生过病。李伯娘家的妹妹总是病,我都很担心。”李氏生了女儿,原是大喜事,可不知是不是何忻年岁大了,精子质量不足,孩子自下生起身子便不大康健,三不五时的要病一病,李氏愁的不行,私下还跟沈氏打听过有没有养闺女的秘方,看沈氏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法子才把何子衿养的这般结实圆润。
沈氏笑,“知道,你最好了。”
何子衿正色道,“主要是有个好娘,我才这样好的。”拍沈氏马屁时也不忘赞一下自己,沈氏听的眼睛笑弯。
母女两个轻声说话,何冽在床上兹兹兹睡的香甜,于是,何子衿给弟弟取个外号,就叫睡神。
何老娘知道后直骂何子衿促狭。
一家子正说话,余嬷嬷进来禀道,“太太,舅老爷家的三姑娘来了。”
舅老爷家的三姑娘?
何老娘本就脑袋不大灵光的人,又一把年纪,连“舅老爷”都没反应过来是谁呢,更何况“舅老爷家的三姑娘”?
在自己家,她是老大,何老娘就直接问了,“谁啊?哪个舅老爷?”媳妇家也没个舅老爷啊,沈素在何家的称呼是小舅爷,沈父的称呼是亲家老爷,没哪个是舅老爷?
余嬷嬷道,“丰宁县舅老爷家的顺大爷家的三姑娘 。”
何子衿以为是什么八竿子搭不着的亲戚,可见何老娘的脸瞬间变了,就知道,绝不是八竿子搭不着的人家,不然何老娘不会是这等颜色。可她出生这好几年,从没听说什么丰宁县有亲戚啊?既然余嬷嬷说的是舅老爷,那肯定是何老娘的娘家亲戚或者是别的女眷的娘家亲戚,不然不能叫舅老爷。
不待何子衿猜出个子丑寅卯,何老娘已沉了脸,问余嬷嬷,“来做什么?”
余嬷嬷十分为难,似有话难说出口,何老娘抬屁股起身,“去我屋里说。”就走了。何恭对沈氏使个眼色,也跟着去了。
何子衿留在屋里跟她娘打听,“丰宁县是哪个舅老爷啊?”
沈氏低声道,“你别出去乱说,是你祖母的娘家。”
何子衿淡淡的小眉毛挑起一边,“那怎么没听说过?”这年头,女人跟娘家的来往不要太频繁,譬如她舅,每个月都要来一趟的。
何子衿一想,的确这些年都没听说过何老娘的娘家有什么人来往,何子衿一直以为何老娘娘家没人了呢,怎么突然又冒出个“舅老爷家的顺大爷家的三姑娘 ”来呢?不待何子衿问,沈氏已道,“你祖母已经时久不与娘家来往了。”
“为啥?”瞥见沈氏犹豫的眼神,何子衿立刻做保证,“娘还不知道我,我嘴最紧了。”
这倒是,甭看何子衿喜欢叽叽喳喳的说话,她信誉很不错,沈氏叮嘱她不许往外讲的事,她一件都没讲过。想到闺女还算嘴严,沈氏也就说了,关键,她也很想八卦一下婆婆娘家的事。沈氏低声道,“这原也不怪你祖母,听你爹爹说,舅老爷跟你祖母不是一个娘生的,你祖母是嫡出,舅老爷是庶出。原就不大透脾气,后来舅老爷做生意赔了,往咱家借过钱,一直没钱。再后来,到你祖父过逝,你爹爹那会儿还小,你祖父没了,舅老爷一家倒打起咱家家业的主意来。你祖母就不与他们来往了。”
“那怎么又来了?”
沈氏摸一摸儿子头上细软的胎毛,“这就不知道了。”抿一抿唇,声音压的更低,“听说以前舅老爷做生意想翻本,借了高利贷,后来被人押着往咱家来要钱还债,你祖母一个大钱都没给,舅老爷当时就被剁掉两只手。舅老爷没多少时日就死了,打那儿就再不来往了。这回肯定是有事。”
何子衿惊道,“祖母看着舅老爷被剁手的?”
沈氏并不觉着何老娘有错,沈氏叹道,“那会儿你爹爹跟你姑妈年纪都小,以后成亲嫁人的,没银子怎么成?舅老爷也不是头一遭了,以往借给他的银钱打了水漂,看在同父的情分上,不令他还钱就是。难不成为了他,一家子都不过了。”摊上这样的娘家兄弟,除了自认倒霉,简直没有第二条路走。何老娘是做母亲的人,没了丈夫,儿女就是第一位的。也亏得何老娘刚强,才保住家业。
何子衿赞叹,“不想祖母还有这样厉害的时候。”
沈氏笑,“所以说你少自吹自擂才好。”
何子衿道,“我去瞧一瞧,看是怎么回事,这许多年都不来往了,怎么突然上门了呢,定是有事。”
“不许去。”沈氏说着,也没死拦闺女,何子衿就知道她娘是默许,跑过去听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