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阿绯竭力把泪咽回去,却仍旧忍不住有些哽咽,她就哼哼地怪笑,声音沙哑:“我觉得……在这时我本来应该伤心痛苦的晕倒的,为什么没有?”
傅清明眉头微蹙。
阿绯深吸一口气,隐隐地觉得心口还是疼,她怔了会儿,便叹了口气:“算了,一定是我的身体太好了的缘故,真没办法。”
“这倒不是件坏事……”耳畔是他低沉而温柔的回应,接着,傅清明从身后慢慢地把阿绯抱入怀中。
阿绯呆了呆,皱眉看傅清明:“你干什么?”
傅清明在她额上亲了下:“假相公走了,真相公带你回家。”
阿绯怒:“你才是假的!”她用力挣扎,有点儿发疯似得,傅清明心里思忖,便放了手。
阿绯兀自在原地跳了几下,发现他退后了才镇定下来,她拍拍衣裳,迈步就走。
傅清明问:“你去哪?”
阿绯看看路:“当然是回家,虽然他走了,但我不能就这么快就改嫁吧,哼。”她横他一眼,气冲冲地选了个方向。
傅清明眉头一蹙,手指在袖中微微一探,身后树林里人影闪烁,便不见了踪迹。
阿绯走在前,傅清明就慢慢地跟在后面,阿绯起初想叫他滚开,可是宋守的忽然离去让她觉得整个人都呆了,便懒得应付傅清明。
阿绯在竹林中晃着往前走,月光真个如水,竹林里竹影摇曳,似有雾气如纱,朦朦胧胧,静谧而美。
阿绯神思恍惚走了一阵,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嚓嚓响,她缓缓闭上眼,感觉自己在梦游。
心想:“或许我真的在做梦……相公对我那么好,怎么会喜欢狐狸精呢……而且是那么恶心的狐狸精,相公不喜欢那种类型的啊,我一定是在做噩梦,我要回去好好地睡一觉,醒来后就好了,到时候我一定要跟相公说这个梦,然后告诉他不要去接近狐狸精,不然的话我就狠狠掐他。”
阿绯跟宋守闹腾的时候,经常会掐宋守的手臂,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每次宋守都一脸痛楚地求饶。
这是阿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阿绯打定了主意,又想:“对了,还得让他做些好吃的给我才行,梦见狐狸精真是太晦气了。”
阿绯只顾胡思乱想,没提防脚下,竹林里头地面凹凸不平,她几度差点被绊倒,多亏了傅清明在身后及时拉住她。
傅清明就像是个极大的影子,不动声色而沉稳地跟在她的身后。
阿绯一心只想回家,似乎回去后噩梦就会醒,她越走越快,最后竟握着拳头卯足劲一口气往外跑,好不容易出了竹林,忽然之间怔住。
竹林离她的家不远,远远地,阿绯看到一片火光冲天,通红地燃烧着,正是她所住的屋子方向。
阿绯大吃一惊,浑身冰凉,这就算是最可怕的噩梦也不会出现的场景,难道真的发生了?
耳畔传来嘈杂的声响,有人叫喊:“救火啊救火啊!”
似乎还有人在叫宋守跟阿绯的名字。
阿绯不顾一切地往那边跑去,一路上看到很多被惊动了的村民,铜锣被敲响,村民们聚拢过来,在阿绯的家前面人最多。
有几个人看阿绯跑回来,纷纷惊道:“太好了,人不在里头,不然就完了!”
阿绯望着燃烧的屋子,想哭又叫:“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着火!”
没有人回答,她跟宋守相依为命赖以生存的三间茅草屋正熊熊燃烧,火光冲天,站在数丈外都察觉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有几个邻居取了水来试图把火泼灭,然而却只是杯水车薪无法奏效。
邻家的一个胖大婶看阿绯忽然出现,扯着嗓子叫:“宋守娘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们家为什么着火了,你家宋守呢?跟你一块儿出来了吗?”
阿绯顾不上回答她,像无头苍蝇般跑到东边,又跑到西边,拎了水桶去打水往上浇,然而她力气有限,水到不了火头就跌在地上。
“不要烧了……”阿绯咬着牙掉泪,想再往前冲,身后却有人拉了她一把。
她往后一退,水桶跌在地上,骨碌碌滚开,一地的水乱流。
覆水难收。
阿绯忽然就觉得心痛,眼泪都要流出来:“怎么办……怎么办……这样相公还怎么回来?”
又叫:“我的东西……我的衣裳,吃的……都在里面,为什么会着火!”
围观村民震惊而同情,那胖大婶放低了音量:“宋守娘子,你家宋守呢?……这是谁?”
阿绯含着泪转头,望见那绣金线的玄色衣袖,她想推开傅清明的手臂,他的手臂却如铁铸似的,纹丝不动。
大家伙儿看着阿绯,又看傅清明,——他通身华贵非凡,气质不怒自威,容颜出尘俊美,——他还紧紧地抱着阿绯。
大家伙的双眼就好像是被点着的房子,火光熊熊。
阿绯看着那烧得更猛烈的房子,扫了一眼目光如炬的村民。
她抬手把垂落额前的一缕头发抿到耳后,又恢复了昔日那种要死不活的神情:“放手。”
声音有几分冷意,还有点儿不为人知的居高临下。
傅清明果真缓缓地放开她。
阿绯站稳了,手又在眼睛上揉了会儿,若无其事地把泪擦了去。
她看着眼前燃烧的房子,就好像看着昔日跟宋守那些片段,都在火焰里被烧灼,升腾,化为灰烬……消失无踪。
阿绯觉得自己索性也变成一根木头,跳入火中,同归于尽。
旁边的村民们遗憾地看着傅清明松手,尤其是胖大婶,望着他宽阔的胸膛,简直恨不得自己去代替了阿绯,正在咽口水,却听阿绯冷冷淡淡说道:“宋守跟着狐狸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