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因为下雨,所以天色似乎要比平时黑得早一些。

幸好司马恨和吴过都是身负武功目光精湛之人,暗夜视物,却也不算难事。

两人栖身树上,静静相候。

入夜时分,雨越下越大,雷声越来越密。

正在这时,司马恨和吴过同时发现有一个身着长衫、手提竹桶的人正缓步从山下走来。两人立即警觉,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一不打伞二不披蓑,迎着劲风,冒着大雨,向山上走五步便下一跪,走十步便叩一首,行得极其艰难缓慢,但下跪叩首却一丝不苟,极是认真。闪电照过,看清那人的脸面,却正是知县梅若风。

两人见了,相互对望一眼,心下均暗自佩服梅大人的这份孝心。

从山脚到山腰这一段路并不太长,但梅若风却苦行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到得明隍庙前,衣衫沾满泥水,早已湿透,污水正哗哗啦啦滴到脚下。

只见他站到门口,伸手整了整长衫,然后才轻轻推开庙门,走了进去。

旋即,大殿右侧厢房的窗户里火光一亮,已经燃起一支蜡烛,烛光刚好将他的身影映照到窗户上。

只见他进屋之后,先将手中竹桶放下,拿出干衣换上,然后拿出拂尘,将父亲棺椁上的灰尘一一拂去,这才摆起祭品,点燃香烛,跪地祭拜。

司马恨和吴过隐身的大松树虽距庙门有三十余丈,但透过窗户上的烛光照影,却也能将梅若风在屋内的情形看个大概。

两人一面注意着窗前烛影,一面眼观六路,留神戒备,半点也不敢大意。

只见梅若风祭奠完毕之后,又绕着父亲的棺木走了一圈,站立片刻,这才缓缓坐下,坐在棺前,一只手还在轻抚棺盖,似乎是想揭开棺盖和父亲对话一般。

烛光投影,将他的身影清淅地映在窗户上。

那身影一动不动,坐得极是端正。看来他就是要这样端坐灵前,陪伴他父亲的亡灵一宿了。

梅老爷子过世已近十年,他却还保留着这份孝心,已是难得至极了。

庙外,雷电交加,风雨正急。闪电过后,四野黑压压的一片,只有那雨打树叶的哗啦声,窸窸窣窣地响得人心里发慌。

司马恨坐在树上,回头向山下一望,只见山脚下有几只灯笼在来回移动,正是自己派出把守路口的岗哨,若有变故,山下便会立即示警。

他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从怀中掏出一只镔铁酒壶,揭开喝了一口,又将酒壶扔给吴过,咂咂嘴巴道:“好大的风,喝口酒暖暖身子罢。”

吴过伸手接住,道:“这鬼天气,真是要命。我若是那凶手,今晚就躲在被窝里不出来了。”说完喝了口酒,又将酒壶扔回给他。

司马恨边喝酒边道:“不来最好,不过他若真的要来,咱也不惧他。”

笑一笑,又将酒壶扔过来。

吴过喝了一大口,烈酒下肚,酒意上涌,全身都暖和起来,忽地豪气顿生,大笑道:“我看那家伙最好还是来一趟,否则咱们这一夜的冻便算白挨了。”

司马恨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那倒也是。”笑声未止,忽地想起自己是暗哨,这一出声,若真有人上山想对大人不利,自己的藏身之所只怕早就让人给发现了。

想及此,立即住口不言,一面留心观察,用心戒备,一面与吴过喝着闷酒。

一只镔铁酒壶在两人之间传来传去,不知不觉间,已然见底。

吴过酒瘾未止,正想问他还有没有,忽地听见山下城中隐隐传来“的笃、的笃、当当当”几声响,却已是三更天时。

司马恨面色一肃,压低声音道:“子时已到,多加小心,可别让凶手钻了空子。”

吴过闻言,心中一凛,急忙抬头向庙内望去,只见梅大人的坐姿仍然映在窗前,烛光摇曳,人影轻晃,并无异样,这才放心。抬首望天,只盼老天爷快些住雨,快些天亮,自己也好早点交差。

可天空依旧黑沉沉的,雨势非但没有停住之意,反而下得跟瓢泼一般。

两人虽然藏身树上,雨水难以淋到,但冷风一吹,浑身直打寒战,那种凉嗖嗖的滋味,却也不大好受。

忽然间,天上炸雷惊响,闪电像一柄利剑从半天云中直插下来。

便在这时,司马恨忽地哎哟一声,从松树上直栽下去,跌在地上,滚出老远,躺在泥水中,竟不动弹了。

吴过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顾不及下树救人,立即低喝一声:“什么人?”按剑柄,凝神待敌,可四下荒芜,并不见人影。心下更惊,对方一击得手,全身而退,全然不着半点痕迹,显然是位高手人物。

他一按机簧,长剑呛啷出鞘,再喝一声:“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缩尾?”

一面出言刺探,一面凝神四望,寻找敌踪。

就在他扭头望向身后那片漆黑树林时,忽地后脑勺砰地一响,已被一记重掌击到。

他身子一晃,啊呀一声,长剑撒手,人也跌下树来,朝山坡下滚出好远,方才被一块大石挡住,正欲挣扎爬起,只觉冷雨淋头,头痛欲裂,身子一仰,已然昏死过去。

3

与其说吴过是被大雨淋醒的,不如说他是被冷风吹醒的,也不知昏睡了多久,他浑身一个激灵,就倏地醒转过来,睁开双眼,天依然是黑的,雨依然还在下着,他依然躺在那块石头旁边,头依然还在痛着,身子冷得像一块冰,浑身衣服里里外外早已湿透了好几遍。

他不由自主打个寒战,在泥水中翻一下身,挣扎着爬起,回头却发现总捕头司马恨仍然躺在不远处的风雨中。

他叫了两声“总捕头”,却毫无反应,不由心中一惊:莫非总捕头已遭歹人毒手?

急忙踉跄走近,伸手一摸,只觉他身子尚热,最里面一件衣服尚未湿透,呼吸顺畅,这才放心,用手掌按住他背后大椎穴,吐出一股缓和的内力,轻轻推拿两下。

司马恨“哼”了一声,终于悠悠醒转。坐起身,神色茫然,瞧着他问:“怎、怎么了?”

吴过苦笑道:“咱们双双着了人家的道儿,我也是刚刚才被雨淋醒。”

“是么?你也被人打晕过去了?”司马恨双目如电,瞧他一眼,忽地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从地上跳起,道,“大人怎么样了?”

吴过心头一凛,这才想起今晚的任务,急忙抬头一看,只见知县大人的身影仍在窗户上轻轻晃动着,与先前并无异样。

两人这才放心。

便在这时,忽闻山下传来敲梆声,已是四更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