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与您为敌。”梦魇的声音十分平静,“也无意撒谎。”
“我身上有属于主人的印记——在它的见证之下,我无法违逆祂。”
也不想违逆。
所有幻术都以现实为基础,它要求施术者永远保持内心的清醒,不然便会迷失在梦境与现实的分界之间。
“真是让人感动的忠诚啊……”魅魔发出赞赏般的喟叹。
而这样的话语非但没能缓解形势,反倒让眼魔更加愤怒。
在眼魔的注视之下,梦魇稍一动作,便被暗影的荆棘团团围住。
自那荆棘上生出了火来,钻入梦魇额心的环形印记之中,深深烙入他的躯体里,焚烧血肉,侵蚀骨骼。
“就让我看看吧,”他说,“你所谓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
——陷阱。
欧若博司消失的第一时间,林的脑中就出现了这样一个词。
随着梦魇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如芒在背的恶意。
她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就这样追上去便能够全身而退——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而且在暗中潜伏已久。
她试图追踪欧若博司身上的印记——但很显然,对方不会留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但也能感觉到之间距离无比遥远,像是隔着重重的浓雾。
是骸蛛?
刚才那白色的蛛丝很显然来自于那只叫阿奇耶德的魔物。
可它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
林持怀疑态度。
虽然一切非常明显,是那只不知道何时、通过何种方式又恢复原样的骸蛛掠走了梦魇,但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她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对方的阴谋诡计。
对面像是一个神秘而充满恶意的主人,如同专门为了迎接她那样,在潮水一般的骸蛛群众按下了暂停键,清晰地指示出她所能前进的唯一方向——跟上去。
走之前,林从怀中取出唯一的传送卷轴,想要放在乌拉拉手里——哪怕逃离时的忙乱中,鱼人依然忍不住朝她的方向张望。虽然只有一瞬,但却被很好地固定住了。
卷轴却同她本人一样,直接穿过对方,落在了地上。
林稍一思索就大概明白了过来。
她身上的物品也同她一起,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次元那般,同现实的世界毫无重叠,就像是突然被从鱼缸里拉到了空气中,只有等时间重新流动的时候才能回去。
她捡起,抬手在上面施加了一个印记——确保卷轴在落到鱼人以外的人手中时,会直接销毁。然后重新放在了他的脚下,就这样迎着固定在半空中的骸蛛群穿了过去。
重回巢穴的路上比她想象得要快得多——或者说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飞快地奔跑了起来。
事实证明她的这个做法非常的明智,因为时间并没有暂停太久,看看等她踏入先前骸蛛所在的巢穴时,周围一切那种如同蒙在水中的扭曲感与隔离感已经彻底消失。
她一脚踩在一块掀开了的粉红色肉膜之上,汁液四溅。先前战斗后的焦糊味钻入鼻腔之中,带来难以言喻的、已经让她有些不太习惯了的恶心之感。
然而林却没有心思去关注尚未完全来得及适应的新形态:巢穴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既没有魔物,也没有欧若博司。
林皱眉在现场飞快地转了一圈,然而除了断墙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可供检查的地方——或者说有,但全都掩盖在了满地的肉膜之下。
符文还剩余两枚。
足够施展四节的烈焰风暴了。
林张嘴就要吟唱,然而刚一开口便眼前一黑——紧接着便是直入脑髓的疼痛。
很难形容那种感受,就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钢针直接自额心刺入,然后在大脑中粗暴地搅动。
暴躁,愤怒,不带一丝怜悯。
林一个没忍受住,直接半跪在了地上,死死揪住脑袋。
伴随着那疼痛,无数狂暴的声音在她脑中炸响,粗暴而野蛮地碾压着她的意识,想要将她完全粉碎。
“虫子。”
一个轻蔑的声音凌驾于所有的痛苦之上,一下一下地碾压着她的意识,带着十足的傲慢。
林疼得无意识地干呕了一声。
然而也就是这一下,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找回了一些意识与身体的控制权。
此刻她像是身处在一片类似于虚空或者梦境的地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却没有实质的触感。
“谁?”
她勉力抬眼望去。
然后对上了一线黑色的影子——感觉到她的注视,那影子自中间倏然张开,露出血红色的瞳与骨灰色的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