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2 / 2)

三年,陈大胜在左梁关没了六个兄弟,便开始二十年的独自坚守。

而他们新成的家,也都各自散去。

陈大胜怕没人供奉他们,就做了灵位让人带回庆丰城泉前街家里,请她帮着祭祀。

二十多年,这几人的后人陆续长大,没有父亲帮衬,母亲又死的死,改嫁的改嫁,陈大胜就给他们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女。

陈大胜一人俸禄分成八份,要养活别人的孩子,便捉襟见肘的连累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儿。

谁不说他仁义,谁不说他忠诚。

可家里的她呢?她跟安儿就拿着鄙薄的,从乔氏手里抠出来的零碎煎熬日子。

那时候她多恨他啊。

后来她老了,却慢慢想明白了,干嘛想靠着个谁啊,你自己不是人么?你自己没有手么?

她为什么要一天天的等着这个人呢?要是早醒悟了,靠着自己挣扎出去,她的安儿也不会……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不争气!

缓缓呼出一口气,一生过不去的坎儿,其实早就都烟消云散了……上辈子,她就想明白了,如今就是别扭了。

“嫂子,水烧开了。”

管四儿低头看看铁锅内翻起的水花,又愕然的看看七茜儿,这小嫂子好大的臂力,来回提了两大锅水,熏的堂屋都不能进,害的他们都躲到东屋窗户下面了。

七茜儿低头看那咕嘟咕嘟的一锅沸水,又抬头看着这孩子,就笑了,四十年离子之伤若大梦一场,看在你们双眼含光活蹦乱跳的份上,我!就再不与你们计较了。

这次我要不把你们的日子调理好了,我就白活这一回!

这次,我不把你们收拾的一个个独挡一面,我也白活了。

管了你们四十年阴间的日子,阳间这一遭我过不好,就对不住老天爷了!!

想到这里,七茜儿就对着东屋就喊了一嗓子:“陈,陈臭头,你出来!”

坐在炕上吃着点心,跟奶奶闲聊的陈大胜一愣。

他的名字从未被这样的人,还是女人,用这样的,理直气壮的方式喊出来。

想到这是媳妇,他真是又激动,又有点那个啥的,怪害羞的。

老太太听七茜儿不客气了,便笑了,一伸手她给了自己傻愣愣的孙儿一巴掌道:“赶紧出去!没听到啊,你媳妇喊你呢!”

陈大胜咽下点心,还傻乎乎的对阿奶笑,说:“哎!知道了。”说完,他一伸手便把桌子上的点心隔窗送了出去。

余清官冒半头,自然的接了过去,跟窗根下面的人分吃了。

老太太无言的捶捶胸口,哎呦~这个败家子儿啊!她的点心啊,那是皇帝老爷给的点心啊……可谁让她孙喜欢呢,那,那你们,就吃吧,吃吧!

吃干净就省心了!!

陈大胜套好簇新的老布鞋,掀着门帘子来到堂屋。

他的眼力看不出女人的美丑,也没有接受过这种教育,反正吧,他就觉着握着自己手写名字的这个女人,她,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也是一切女人都不能比的。

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始,便站在那边手足无措。

可七茜儿心里是跟他是半熟的,看他出来,就带着他开了西屋锁,进了西屋,又从腰下取了四五把钥匙,挑出一个铜亮的扭开最大的红木柜,从里面摸索出一个小荷包。

陈大胜跟着,就觉着媳妇儿出出进进的这套动作,咋就那么?恩?他也说不出来,就很厉害的感觉。

荷包倒着,几块亮闪的碎银被抖落手心,七茜儿惯熟的上下颠颠,陈大胜就又看醉了。

真好看啊,真了不起啊,他娘到死手里一文钱儿都没握过,阿奶手可紧了,谁也甭想从她手里挖出钱来。

自己媳妇咋恁厉害呢,这才几天就有这么一大把钱了,这是咋从阿奶手里弄出来的呢?

陈大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笑的脆甜。

他娘死前老唠叨,早晚从刁老婆子手里弄出几文使使,这可不是,不是几文,是好些个几文了。

七茜儿满足的掂着碎银子,这是她最近的破习惯,每天都要颠颠才过瘾。

她现在不必动用瘟神庙的那些东西,也是有钱人,就连上辈子做老夫人了,都没这辈子这来多的余财。

常伯爷那边最初给了二百两,井盐跟铁料她换了铺面,现在也不知道人家给几间,反正几间也是赚。

倒是后来常伯爷那边送家具的时候,又给了不少家用的杂物,粮食,布匹,还有三只下蛋母鸡,外添了她五百两,算那些半旧棉絮,织机农具杂项钱。

后加上皇爷给的一百两赏赐,她如今算作有现银八百两,实落手里七百两。

皇爷给的不能花,就只能摆着,要么给阿奶抓着玩儿。

老太太抓住了就是她的,七茜儿也没打算要回来。

庄子里连个货郎都没有,她提前抓出来的这十两碎银,就一直没有用的地方。

颠完,分出几块碎银子估摸好份量,七茜儿就把银子塞到陈大胜手里。

陈大胜看着手里的银子有点莫名其妙,很快,他竟低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没听说,见面,见面给男方钱的,是这边的规矩么?”

他脸上热辣辣的,觉着全身都是火,这果然是皇城根的媳妇儿,太,太了不起了,还给他见面礼呢。

七茜儿闻言都气笑了,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