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2 / 2)

正说着,张民望带着三个捧匣小太监过来,将那匣子放在桌面,挨个打开又悄然退下。

管四儿看了一眼,见匣子里却是满满的羊皮契书,便有些懵。

皇爷却笑着拿起契书给六皇子看了一眼道:“小六来看,此物古称质剂,一般用作买卖交易证明之用,后来古人怕契约损毁,就将文字刻在铜器之上以作凭证,咱现在呢,就拿羊皮替代,也算结实。”

这些东西对于皇爷来说,不过是教导儿子的教材,他翻腾了一会,将田产契约,山林契约,商铺契约都给儿子看完,这才对管四儿说:“拿着吧,都归你了!这些都是曾氏,赵氏倾全族之力赔付给你的。”

管四儿瞬间双目圆睁,反应过来之后,便双手连连晃动道:“不不,不要,不要,不能要。”

真就跟躲毒药一般,恨不得插上翅膀立时就躲了去。

众人笑的不成,萧贵妃在边插话道:“你这孩子,怎就吓成这样了?给你就拿着,你吃的是大亏,今次这事若不是你放手,赵氏也好,曾氏也罢,出此等毒妇,这两族的女儿出生便只有一条路,出生即死,这还不算完呢,就怕那文人墨客一番渲染,从此这污名便是上史书了。”

皇爷便顺手盖了盒笑道:“拿着吧,你这也算是放了鹤召书院一脉生路,是好多人情呢,这些不过外物而已。”

管四儿撇嘴:“有皇爷,有先生,还有我大哥他们,我要他们的人情做什么?”

皇爷听管四儿说了一大堆依靠,偏不提宫家便笑问:“朕听他们说,你也很少去家里住?”

“没呀?”管四儿语气充满了困惑:“臣每天忙活完,都在家的啊?”

皇爷就点了他一下:“我是说,你亲生爷娘家。”

皇爷这样说,管四儿反倒是别扭起来了,期期艾艾半天,他才低头道:“皇爷,臣……跟他们不熟,也,也住了几次,到底不习惯,早起就别扭的很……也不是臣一人别扭,那,那家里也别扭……就感觉还不如从前,从前,臣还好意思在宫先生那里混个吃喝,现在臣,臣见了,见了爹吧,就吃饭筷子找不到嘴……”

“哧……”

众人忍不住又笑,可细想,也是的,忽然就冒出这样一个孩子,放谁身上都别扭,也不是不亲,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亲厚。

等众人笑完,管四儿眼睛忽一亮,就指着那盒子道:“皇爷,不然这个就给了那……”

他这话没有说完便挨了揍,皇爷打完收手骂道:“给谁?脑袋不够大你,这是你的,他们有他们的……”

皇爷也不能指着他鼻子骂,你父母跟你哥哥妹妹没有分家,你拿过去这份算作公账,还是你的私账?你父亲母亲如今是跟你好,可他们蹬腿分家,你哥拿七成呢,你这不是白受罪了么?

也不是说宫家人品不好,是世情祖宗规矩如此。

再者,这赔偿原本是一份的,还是陛下跟佘先生商议后,才给管四儿扣下一半来,这个宫家是不知道的,纯属自己人偏心自己人。

宫家也拿走赔偿小半月了,却不见他们找管四儿说什么,便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大家有大家的难处,宫之仪那人最有规矩。他便是偏疼小儿子,以后多给点产业,那也得把家里的东西公平的给三个儿子,儿媳妇都过了眼,须得人家同意。

这就隔了不止一双手了,一颗心了。

好么,瞧瞧人家这个不在乎的劲儿,皇爷就气不打一处来。

萧贵妃看管四儿愚,便笑着跟他说:“你把这些拿回去,交你嫂子,问她怎么安排,你自己别做主。”

听娘娘这样说,管四儿本发愁的那张酸脸总算是露了笑模样。

他道了谢,又跟六皇子低头嘀咕了一会,约了下次见面的时候,这才抱着烫手的匣子离开。

等到管四儿离的远了,皇爷才不咸不淡的来了句:“这次满意了?!”

萧贵妃却笑道:“那就谢主隆恩了,臣妾也不敢有别的奢望,只咱小六这脾气性格,这辈子许能陪伴玩耍到老的也就这孩子了,这孩子心里简单干净,您也看到了,人品也是信得过的。”

皇爷点头,倒有些得意道:“那是,当日在谭家,朕一眼看到就知,这就是朕的人,也不止他,你看大胜金台他们,这一个个都是踏踏实实的好孩子……整个燕京富贵了多少人,又变了多少人?便他们耐得住性子,成日布衣来去,就朴实很……”

他们俩人如两口子般说着家常,没心眼的六皇子从外面溜达来,就黏在萧贵妃身边撒娇卖憨,捎带滚来滚去,更若一豚。

这对后来结缘的母子所求不多,总能得杨藻几分偏爱,六皇子又是他生母江太后养大的,那就更加不同。

然而杨藻不知,这种很明显的偏爱,在永安四年,已经开始惹人妒忌了。

半面亭不远处,五皇子杨英默然站立,他身后一排小太监怀抱插瓶,瓶内具是天不亮他就出城上山,亲为父皇选的杏花枝。

杨英不知道站了多久,便默然离开,走到御花园入口,迎面又看到杨贞捧着一个捧盒往里走。

他心里有气,便酸了一句:“呦!二哥?人家一家团圆,咱去碍什么眼啊!”

杨贞被他说的一愣,待他走远,一小太监这才过来跟他嘀咕了几句。

二皇子听完莞尔,捧着匣子便进了御花园。

这萧妃得宠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大梁朝未立之时他就帮衬父皇做些琐碎了,中宫无子,他就巴不得父皇多宠宫妃呢。

他走了几步,忽笑着跟左右嘀咕道:“还是五弟机灵,这会子杏花正好,你赶紧派人去山上折些好的回来给老祖宗,大娘娘,萧娘娘她们插瓶儿玩……”

管四儿捧着盒儿出宫,嫂子怀孕,他吃不住大哥的拳头,这么多东西他也不会管,便一咬牙直接去了郡王府,寻到先生便烫手山芋般丢了东西便走了,只说是暂存。

就把个佘青岭气的够呛够呛的,皇家的钱库他都不稀罕管着,好么,偏袒一下,到给自己找来麻烦了……

不提佘青岭如何恼怒,又如何寻了陈大胜一顿骂,陈大胜没办法只好寻了几个有经历的账房,从此开始每天催命般的教管四儿理家记账。

却说管四儿甩了山芋,便一身轻松的回老道营,只他走到衙门口,便看到宫家那老管事叫做卢润年的在那儿等人呢。

卢润年看到管四儿就笑着过来说:“三少爷怎刚回来,老奴看旁的老爷都早就回来了……”

管四儿揪揪身上的斗牛服,便没抬眼的说:“你问这些做什么?”

他是做禁卫的,身上也掌了斥候的机要事情。可自从有了家,便一言难尽了。

也不是不亲,是娘太担心,便什么也想知道,什么也想问,偏他又不能说,就只能慢慢感染着身边人,学会不从他这里打听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