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浅色宽袍大袖的郎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退却, 他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如玉的食指朝她勾了勾,“还不过来?”
这张她从小看到大的脸, 不知为何,近日总觉得越看越好看了。
见她没个动作,只知道晕晕乎乎地盯着他的脸发呆,卫旌笙唇角的笑意更甚,果然还是那个小色胚。
他突然伸手扣住她的腕子, 把她一把拉近车内,霍妩没反应过来,差点撞到车厢上,还好卫旌笙先一步拿手给她挡了一下。
他揉了揉她的头毛,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
霍妩不服气地扭过头去看他:“若不是你拉我一把,我怎么可能差点摔到!”
只是她这一扭头,就立马后悔了。
太近了。
霍妩想, 他和她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近得仿佛她只要就那么一抬手,就能戳到他的睫毛,叫她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卫旌笙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他仍是笑着,一双眼流光熠熠,他瞳色偏浅,眼眸里尽是她的倒影。
霍妩猛地回过神来把他推开, 她默默地缩到一角,呐呐道:“七哥你别靠我这么近啊。”
她她她本就对他怀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轨之心,万一她一个控住不住,污了七哥的清白,那可怎么对得起他嘛。
所谓温水煮青蛙,卫旌笙可不敢逼她逼得太紧,否则,这颤颤巍巍咬着钩儿的小鱼儿,就又该缩回窝里去了。
卫旌笙小小地往旁边挪了挪,他长腿一横,斜靠在软垫上,从矮柜里拿出本书翻了起来,只是注意力却没集中在书上,而是时不时扫一眼正在偷瞄自己的小姑娘,然后看少女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就立马把头偏了回去。
像只又怂又爱蹦跶的小兔子,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在老虎头顶上跳来跳去地撩拨。
“七哥啊。”霍妩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她把手按在卫旌笙的书上,用力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藏在背后,“车里颠得很,你别看书了,对眼神不好。”
卫旌笙把手放在脑后,微笑着道:“我无趣得很,阿妩又不肯搭理我,也只好翻翻书解乏了。”
怎么说的像是她的不是了?
霍妩托着下巴,歪过头去看他:“那我陪七哥说说话吧。”
“哦?你想说什么?”
“七哥你见过小糖糖了吧,她真的太可爱啦,我可真想看她长大后跟在我后边追着我喊姨姨的样子。”
“说起来,太子哥哥都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就连八殿下,年前也定下了婚事,七哥……难道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吗?”
她似乎是觉得心虚,立马又补上了一句:“当然啦,七哥是最好的,挑拣些也是难免的嘛哈哈。”
哟,小兔子,还学会大着胆子伸出小爪子来探他的口风了?
卫旌笙好整以暇地道:“其实,倒也不是没想过。”
少女一愣,又听他继续说道:“真要说起来,我也不算挑剔。”只要是她,怎么样都好了。
霍妩嘴一撇,明显的不信:“七哥你就蒙我吧,陛下一早就说过,想为你择一名望族贵女,这你都不肯。每次清谈宴饮,京中多少女郎的眼睛黏在你身上,都不带打转的,你呢,连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
难怪有人私底下说,也不知得有多才貌双全的姑娘,才能引得裕王殿下倾心呢。
霍妩虽说自恃美貌,可除了美貌,她想了好半天,是怎么也挑不出其他值得被卫旌笙喜爱的地方,总不能说,她会吃这一点,能看得卫旌笙食欲也好上几分也能算在优点的范畴内吧。
更何况再出挑的皮囊,多年看下来,怎么也该看惯了,七哥小时候还总夸她,现在估计也不觉得什么了。可偏偏她不知着了什么魔,怎么看七哥怎么好看。
卫旌笙扶额,旁的东西倒是挺机灵的,怎地这会儿倒傻了。
谁说他对所有女郎都不假辞色了,至少,他不是,一直陪着她吗?
他正想开口,霍妩倒像是很快给自个儿做好了心理建设,想着法子套他的话,“七哥看着太子哥哥家的糖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呀?”
她的小心脏揪成了一团,盼着七哥可千万别生出什么想法来,她估摸着,七哥神仙一样的人物,现下该是还没开窍,若是七哥看糖糖讨人喜欢,想着自己也寻位小娘子生个像糖糖那样的小娃娃,那她可上哪儿哭去啊。
所幸卫旌笙否认道:“我能有什么想法。”
他说着,又凑过去理了理霍妩发上系着的丝绦,他的小姑娘自己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他有她这个孩子就够了。
听他这么说,霍妩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还好,不然她还没及笄,可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车轴轱辘驶进宫门,有宫人急忙拿着脚凳过来,扶着霍妩下了马车,霍妩回过头来看卫旌笙,道:“七哥不和我一道进去,跟皇奶奶请安吗?”
“不了,我还有事要与皇兄商议,你好好陪陪皇祖母,她年纪大了,最喜欢你们围在她身侧。”
霍妩点点头:“七哥放心吧。”
卫旌笙又嘱咐她:“别跑远了,我答应了国公夫人,要好好把你送回去。”
“知道啦。”霍妩边倒退着往后走,边笑着与卫旌笙摆摆手,惹得一旁的宫人们慌里慌张地护在她边上,嘴里不停道:“郡主,郡主您当心摔着。”
卫旌笙目送她走进去,这才放下车帘,道:“走吧。”
车夫应了声是,心里却想着,怎么自家殿下与小郡主刚才那番对话,倒跟相处了多年的两口子似的。
庆历十九年秋,这一年,大昌风调雨顺,各地产粮富足,是个大丰收之年。
各地的管事们来府上向沈容说事儿时,都是笑呵呵的,显然收成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