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一夜好梦酣眠。
所幸天公作美,接连几日的春雨霏霏后,这一日总算迎来了几缕阳光,沉睡的京畿在清晨的钟声鸟鸣中渐渐醒来。
霍妩在明媚的春光中携了侍女一道上街,坊市上,大大小小的铺子正陆续开张,蒸包卷饼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来往行人步履匆匆,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霍妩在城门不远处的茶楼上寻了个雅间坐下,这位置正临窗,她斜倚在窗口,看着底下络绎不绝的客商旅人。
她等了没多久,就听见远方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马蹄声,这声音响得很,一听就知来人不少。
有在城门边上的老百姓兴奋地跑进来,边跑边高呼:“是裕王殿下和将士们班师回朝啦!”
“他们打了胜仗回来啦!”
底下沉寂了片刻,又响起一阵哄然的欢呼声,人们欢笑着往城门跑,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站在路边等大军经过,就连最羞涩的女儿家,都拿块帕子半遮着脸,想要看一看这些军士。
激动的百姓们挤满了大街两侧,城门打开,伴随着马儿的嘶鸣,大军一点点往前行进,显然是知道老百姓的心情,才特地放慢了速度。
在人潮汹涌中,霍妩一眼就看见了她想见到的那个人。
他与昨日的一身便装不同,今日的卫旌笙穿了一身威风凛凛的银甲,比之在京中的时候,他显得黑瘦了些,整个人的线条却更加锋利,他肃然地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姿笔挺,已很有大将军的气势,让人心中敬畏。
和昨日与她说着俏皮话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霍妩突发奇想,她伸手将雅间里摆着的花瓶拿过来,取出里边的花枝。
这株月季该是掌柜的不久前新鲜摘来的,嫩黄色的花瓣上来带着晨起的露珠,霍妩站起来,她整个人趴在窗边,等卫旌笙快要经过茶楼下面时,她用力一掷,将花枝朝他的方向跑了过去。
霍妩投壶玩得好,对这个还是很有信心的。
卫旌笙敏锐地察觉有东西往他的方向丢过来,他身子一偏,将花枝夹在指尖,似想到了什么,他将花枝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随及抬头,捕捉到霍妩的位置,朝她浅浅地荡开一个笑。
这一笑宛若新雪初融,让他瞬间有了温度,就好像,被一下子拉回来凡俗间。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霍禛觉出不对,他这一转头,正看着卫旌笙擒着花枝,像捏着什么宝贝似的与他那傻妹妹相视而笑,笑得……嗯,还是两个大傻子。
他默默地别过头去,是不想看了。
若非时辰不对,霍禛真想将这个不着调的幼妹从茶楼上直揪下来,可他这满腔怒气,被迎面而来的花枝给打蒙了。
本来么,这犯人巡街也就砸砸鸡蛋菜叶子之流,如今是凯旋之师归来,霍妩不经意的这一举动也算提醒了他们,还有什么比献上鲜花更适合这些英雄的呢。
霍禛甚至听见人潮中还有几个彪形大汉边朝他扔花,边朝他大喊:“霍将军,好样的!”
霍禛:我可真是谢谢你们了。
就在他咬着牙把目光狠狠盯向这罪魁祸首所在的窗子时,霍妩早就矮下身,缩在角落里笑得正欢。
“霍世子英武,想来不乐意满身花束,他既然看见这第一枝花是郡主扔的,此时怕是恼了郡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霍禛:知道错了吗?
霍妩:错、错了
霍禛:错哪了?
霍妩:不,不该扔花?
霍禛:错!
霍禛:扔也就扔了,你这扔给裕王算怎么回事,我不是你大哥吗,大哥那么英俊,你难道看不到吗!!!
第68章 犯难
来人今时的装扮倒不似往日般清雅, 她穿绯红春裳, 下裙上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金线绣上去的花纹,在阳光下显得波光熠熠, 很是惹眼。
她发间配了串流苏,一颗颗圆润的东珠随着她施礼的动作轻轻摇晃,女郎抿唇一笑,唇色嫣红。
霍妩侧过身,道:“你我年岁相当, 何况文定已过,陈小姐不日就是淮王妃了,这礼,嘉宁受不起。”
“既然嘉宁郡主这样说,思璇自然是听郡主的。”陈思璇坐到霍妩对面的圆凳上,“郡主与我幼年相交,入京以后,我也曾想与你多多亲近, 只是一直苦无机会,今儿个有缘遇见,便厚着脸皮坐了过来,郡主可别嫌弃。”
“怎么会呢,你多虑了。”霍妩干巴巴地笑了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思璇已是板上钉钉的淮王妃,她先前这般有礼地要与他相交, 霍妩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她没脸。
“霍少将军年轻有为,此番立下赫赫战功,陛下龙颜大悦,定会有所擢升,思璇在这里先恭喜郡主了。”
“保家卫国,是霍家儿郎该做的,无所谓什么擢不擢升。”
听她夸奖自家大哥,霍妩倒比听她说旁的更为高兴,她心里笑得欢实,面上却不好显出得意来,只憋着谦虚了几句,免得给人抓到了话柄,说她霍家居功自傲。
陈思璇身边的婢子极有颜色,又命小二添了茶水糕点,陈思璇手捧着冒着热气的茶盏,她看向窗外,神色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闻郡主与我家兄长曾有数面之缘?”陈思璇忽然道。
霍妩一愣,道:“说来惭愧,我平日里喜爱看些话本子解闷,那日偶遇令兄,不想他于此道上的看法,与我不谋而合,是以便有些来往。”
“是吗?”陈思璇摩挲着瓷白的杯壁,“兄长的确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她骤然回神,笑道:“是这样,家兄此前长年在外游历,久而久之,我竟连他的喜好也知之甚少,先前在家时,他偶然提过一句,似与郡主在话本这上头颇为投契,思璇才生了好奇之心,今日恰巧碰见郡主,便想问一问,不知是什么样的话本,让郡主与我兄长都这样喜欢?”
她垂眸道:“照说,这些事我不该问郡主的,然思璇与兄长总不在一处,这日子久了,却亲近不起来了,才想从这上头入手,也可与兄长有话可聊。”
陈思璇神色黯然:“郡主的兄长待郡主之好,是出了名的,思璇看在眼里,很是羡慕。”